夜色像泼翻的浓墨，将漱芳斋的飞檐斗拱晕染成深浅不一的剪影。唯有院角那棵老槐树顶上，悬着一轮银盘似的月亮，把清辉筛成碎银，铺满青石板路。
小燕子换上一身玄色劲装，腰束红绸带，手里提着柄青钢剑，剑穗上的狼牙配饰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在院中来回踱了两圈，脚尖碾过地上的月光，像在丈量什么。
“磨磨蹭蹭的，还练不练了？”她朝廊下喊，声音里带着点刻意压下去的雀跃。
尔泰正低头系着剑鞘的带子，听见声音抬起头，月光落在他清俊的眉眼上，漾开一层柔光。“来了。”他提着剑走下台阶，靛蓝色的衣襟扫过廊柱，带起一阵晚风。
紫薇搬了张竹椅坐在廊下，手里捧着杯热茶，藕荷色的衣袖被月光浸得发白。“你们慢点，别伤着自己。”她笑着叮嘱，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暖意。
金锁和西大才子挤在门口看热闹，小蚊子扒着门框，探出半个脑袋：“乖乖隆滴咚，今晚月色正好，正好练剑！”
“我这招‘横扫千军’，定能让格格刮目相看！”小桌子摆开架势，却被小凳子拽了拽袖子。
“《孙子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小凳子摇头晃脑，“剑不在利，在于巧也。”
小虫子在一旁“啾啾”学了两声夜莺叫，惹得众人发笑。
小燕子己经摆开架势，剑尖斜指地面，月光在剑身上流淌，像条银色的蛇。“看招！”她喝一声，剑随身动，玄色身影在月光里穿梭，带起的风卷落几片槐树叶。
尔泰不急不缓地接招，他的剑法沉稳，每一招都像用尺子量过似的，不多一分，不少一寸。青钢剑与青钢剑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分明。
“你倒是用点力啊！”小燕子一剑挑向他的左肩，眼底闪着狡黠的光。
尔泰旋身避开，剑峰顺势扫向她的手腕，语气带着笑意：“若是伤着你，皇上怕是要摘了我的脑袋。”
“谁要你让着！”小燕子不服气，手腕一翻，剑招陡然变快，像极了林间跳跃的小鹿。她重生后力气见长，剑风里带着股狠劲，却在快要触到他衣襟时，总能被他轻描淡写地化解。
紫薇捧着茶杯轻笑，月光照在她脸上，能看见细细的绒毛。“尔泰这是怕伤着小燕子呢。”
金锁点头附和：“可不是嘛，每次都点到即止。”
斗了约莫半个时辰，小燕子渐渐体力不支，呼吸变得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月光下亮晶晶的。她虚晃一招，往后跳开，拄着剑喘气：“不打了不打了，你这人没意思。”
尔泰收剑而立，额角也有些汗，他抬手抹了一把，笑意温和：“是你自己说累了。”
“我那是让着你！”小燕子嘴硬，脚下却没站稳，身子一歪，竟往旁边的石阶倒去。
“小心！”尔泰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她的腰。
小燕子的脸“腾”地红了，像被月光染透的苹果。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劲装传过来，烫得她心慌。“谢……谢谢。”她猛地挣开，往后退了两步，差点又绊倒自己。
尔泰看着她笨拙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刚要说话，却听见院墙外传来一阵极轻的响动，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草丛里。
“谁？”小燕子瞬间警觉，握紧了手里的剑，前世的警觉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尔泰也皱起眉，侧耳细听。月光下，他的侧脸线条紧绷，眼神锐利如鹰。“可能是野猫吧。”他低声道，却不动声色地往小燕子身前站了半步。
廊下的紫薇也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淡去：“要不要让小桌子他们去看看？”
“不用。”小燕子摇摇头，目光扫过院墙外的那片暗影，“敢在漱芳斋墙外鬼鬼祟祟，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她顿了顿，提高声音，“小桌子，给我拿壶酒来！”
小桌子愣了一下，还是应声：“哎！这就来！”
小燕子接过酒壶，拔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大口，然后猛地将酒壶朝墙外扔去。“砰”的一声，酒壶在墙根碎裂，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墙外再没了动静。
小燕子冷笑一声：“滚吧！再敢来，就不是酒壶这么简单了！”
又等了片刻，确定没人了，尔泰才松了口气：“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小燕子点点头，却在转身时“哎哟”一声——刚才崴了脚，此刻才觉得疼。她皱着眉揉了揉脚踝，试图站首，却又晃了一下。
“怎么了？”尔泰连忙扶住她，指尖触到她脚踝处的温热，“崴着了？”
“没事没事。”小燕子想挣开，却被他按住。
“别动。”尔泰蹲下身，借着月光查看她的脚踝，“肿了，得找太医看看。”
“瓜不兮兮的，一点小伤而己。”小燕子嘴硬，心里却有点甜，像被什么东西泡软了似的。
紫薇也走了过来，担忧地问：“要不要紧？我让明月去请太医？”
“不用。”尔泰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些药膏，小心翼翼地抹在她的脚踝上，“这是我家特制的活络膏，很管用。”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带着药膏的清凉，触得她心里痒痒的。
小燕子低着头，能看见他乌黑的发顶，还有月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的小影子。她忽然觉得，这样的夜晚，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廊下的灯笼轻轻摇晃，将几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幅被风吹动的水墨画。墙外的月光依旧明亮，却照不进那片藏着心事的暗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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