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章 食堂危机
杨晓东在黎明前就醒了。桥洞下的积水反射着微光，像一块破碎的镜子。他摸出藏在砖缝里的保温盒——王佳丽昨天给的，己经吃得一粒米都不剩，但他还是忍不住打开再闻一次那股酱香味。
晨雾笼罩着城市，杨晓东踩着湿滑的路面走向三中。今天是周六，学校应该没人，他打算去翻食堂后面的垃圾箱。路过报刊亭时，他停下脚步——玻璃上贴着王佳丽班级的合照。她站在最后一排角落，只露出半张脸，但杨晓东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圆眼镜和微胖的脸颊。
"在看什么呢？"
杨晓东吓得差点跳起来。一个穿米色风衣的女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三十岁左右，短发利落地别在耳后，手里拿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没、没什么。"杨晓东后退两步，警惕地盯着这个陌生人。
女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照片："你认识三中的学生？"
杨晓东摇头，转身要走，却被女人叫住。
"我是林淑芬，社区服务中心的。"她掏出一张名片，"如果你需要帮助..."
杨晓东没接，加快脚步离开了。社工他见过不少，大多只会说些空话，最后还不是要他自己想办法活下去。
三中的铁门关着，但围墙有个缺口，杨晓东轻车熟路地钻了进去。清晨的校园安静得诡异，他的脚步声在水泥地上格外清晰。食堂后门果然堆着几个黑色垃圾袋，杨晓东蹲下来开始翻找。
今天的收获不错：半盒没动过的炒饭，几个只咬了一口的包子，还有半瓶没开封的酸奶。杨晓东把这些装进塑料袋时，突然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
食堂侧门开了。
杨晓东僵在原地。一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大叔走出来，手里拎着拖把和水桶。两人西目相对，空气凝固了几秒。
"小偷！"大叔突然大喊，"抓小偷啊！"
杨晓东抓起塑料袋就跑，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更多的叫喊。他拐过教学楼，心脏快要跳出喉咙，突然看到一扇半开的窗户——是初一二班的教室。
顾不上多想，杨晓东翻窗跳了进去。教室里桌椅整齐，黑板上还留着昨天的板书。他蜷缩在讲台下面，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渐渐远去，杨晓东刚松了口气，教室门突然被推开了。
"果然是你。"
杨晓东抬头，看见了王佳丽震惊的脸。她手里拿着几本书，看样子是来取忘在教室的东西。
"你怎么在这里？"王佳丽压低声音，"保安在到处找你！"
杨晓东举起塑料袋："我...我只是..."
王佳丽看了眼袋子里露出的饭盒，表情突然软化了。她快步走到窗边看了看："现在出去会被抓到。等我去把保安引开，你再从西门走，那边今天没锁。"
没等杨晓东回答，王佳丽就冲出了教室。几分钟后，远处传来她的喊声："叔叔！体育馆那边有个人翻墙！"
脚步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杨晓东按王佳丽说的路线溜出西门，却在拐角处撞上了意想不到的人——林淑芬，那个自称社工的女人。
"又见面了。"她似乎毫不惊讶，"王佳丽那孩子挺勇敢的。"
杨晓东浑身发冷："你...你认识她？"
"她父亲是社区服务中心的副主任。"林淑芬喝了口咖啡，"要不要聊聊？我请客。"
十分钟后，杨晓东坐在便利店门口的塑料椅上，面前摆着热腾腾的关东煮。他狼吞虎咽地吃着，林淑芬则翻看着手机。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她递来纸巾，"你多大了？"
"十五。"杨晓东含糊地回答。
"义务教育阶段，应该在学校才对。"林淑芬打量着他，"想上学吗？"
杨晓东停下了咀嚼。上学？他连户口都没有，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上哪门子学？
"王佳丽父亲最近在推一个流浪未成年人救助项目。"林淑芬继续说，"如果你愿意..."
"我不需要。"杨晓东突然站起来，"谢谢你的关东煮。"
他转身就走，但林淑芬的话追了上来："王佳丽下周一要在全校面前念检讨书，因为包庇你。"
杨晓东的脚步顿住了。
"那孩子本来就没什么朋友，现在更..."林淑芬故意没说完。
杨晓东握紧了拳头。他想起了王佳丽手腕上的抓痕，和照片里站在角落的身影。
"要...要怎么做？"他转过身，声音发颤。
林淑芬笑了："首先，告诉我你的全名和出生日期。"
那天晚上，杨晓东破天荒地没去翻垃圾桶。他坐在桥洞下，借着路灯的光线看林淑芬给他的宣传册。识字班、临时收容所、职业培训...这些词对他来说太陌生了，但有一页他反复看了很多遍——那是张学校的照片，操场上有群学生在打篮球。
周日一整天，杨晓东都在公共厕所的水龙头下清洗自己。他用捡来的肥皂搓了三遍头发，刮掉下巴上初生的胡茬，甚至试着用剪刀修剪过长的指甲。晚上，他把所有家当装进一个相对干净的编织袋——几件衣服、半本《成语词典》、王佳丽给的那个保温盒。
周一清晨，杨晓东穿着最整洁的一套衣服等在社区服务中心门口。林淑芬看到他时挑了挑眉："差点认不出你了。"
手续比想象中简单。林淑芬带他拍了照，填了几张表，然后给了他一张临时身份证和一把钥匙。
"收容所暂时没床位，你先住我办公室隔壁的储藏间。"林淑芬说，"识字班明天开课，在三中旁边的社区学院。"
杨晓东接过钥匙，犹豫了一下："王佳丽...她真的要被处分吗？"
"你说检讨书？"林淑芬笑了，"我骗你的。不过她确实因为帮你掩护，被班主任叫去谈话了。"
杨晓东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那她爸..."
"王副主任还不知道女儿和你的事。"林淑芬意味深长地说，"所以，你最好别再去三中翻垃圾了，明白吗？"
杨晓东点点头，握紧了那把钥匙。它沉甸甸的，像是能打开一扇全新世界的门。
下午西点，杨晓东鬼使神差地又来到了三中门口。放学的学生潮水般涌出，他躲在电线杆后面，寻找那个蓝色身影。
王佳丽今天是一个人走的，低着头，脚步很快。杨晓东跟了上去，保持着安全距离。转过两个街角后，王佳丽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出来吧，我知道是你。"
杨晓东从广告牌后面走出来，手足无措。
"林阿姨告诉我了。"王佳丽走近几步，"你要去上识字班？"
杨晓东点点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谢谢？太轻了。道歉？为哪件事呢？为害她被老师谈话？为给她添麻烦？还是为那天偷看她班级合照？
"这个给你。"王佳丽从书包里拿出个笔记本，"我小时候用的，上面有拼音标注。"
笔记本封面是只卡通兔子，内页密密麻麻写满了工整的字迹，有些地方还用红笔圈出了重点。杨晓东接过时，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莓味橡皮擦的香气。
"我...我..."他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
"明天放学我去看你。"王佳丽笑了笑，"加油啊，杨晓东。"
她转身走远，书包上挂着的两个兔子挂坠一晃一晃的——一个毛绒的，一个塑料的。杨晓东站在原地，首到那个蓝色身影消失在街角，才低头翻开笔记本。
第一页用红笔画了个大大的笑脸，下面写着："王佳丽的语文笔记，送给我的朋友杨晓东。"
朋友。这个词像块热炭，烫得杨晓东眼眶发热。他把笔记本小心地塞进怀里，走回社区服务中心。路过垃圾桶时，他破天荒地没有多看一眼。
储藏间很小，只有一张折叠床和一个小柜子，但对杨晓东来说己经足够奢侈。他躺在床上，借着走廊的灯光一遍遍翻看王佳丽的笔记。那些陌生的方块字在他眼中渐渐有了生命，像一扇扇等待打开的小门。
第二天一早，杨晓东被林淑芬叫醒。她递给他一套新衣服和一条毛巾："洗澡，换衣服，八点上课别迟到。"
社区学院就在三中隔壁，是一栋三层小楼。杨晓东坐在最后一排，周围大多是些年纪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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