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地宫的寒气顺着石阶往上爬,在第三十三级台阶处与外面的晨光相撞,凝成一道朦胧的白雾。昭微站在雾中,看着冰棺里缓缓坐起的少女——沈知微的“本我”正茫然地抚摸着心口,那里还残留着沉梦咒的淡粉色印记,像朵未开的花苞。
“你是谁?”少女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指尖触到冰棺边缘的凤凰花纹时,突然瑟缩了一下,“这是……父亲的笔迹?”
昭微没有回答,只是将那半块凤凰玉佩放在冰棺沿上。玉佩在晨光中泛着柔光,与少女颈间戴着的另一半自动贴合,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完整的凤凰图腾亮起的瞬间,少女的识海里炸开无数画面:父亲将她藏进冰棺时的泪水、沈家灭门时的火光、江南药铺的青砖黛瓦……
“我……我叫沈知微。”她捂住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我父亲是沈砚,我家在江南……”
“你该回去了。”昭微的声音比白雾更轻,身体在金光中又透明了几分。她看见少女的瞳孔里映出自己逐渐消散的轮廓,像水中的月,一触就碎。
“你是谁?”少女抓住她的手腕,指尖传来的冰凉让她心头一颤,“你的影子里……有锁链的声音。”
昭微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冰面上扭曲,锁链的残影正一点点淡去——那是昭阳璃留下的最后印记。“我是你,也不是你。”她笑了,左眼角的泪痣红得像燃尽的火星,“是被命运偏爱的错误,是跨越时空的执念。”
她挣开少女的手,转身走向地宫深处。那里的石壁上刻着先皇后的笔迹,每一笔都带着凤凰花的香气:“命由己造,镜随心转”。昭微的指尖划过那些字,石壁突然裂开,露出个暗格,里面放着个紫檀木盒——正是当年周景琰和沈知微在凤凰花树下埋下的那个。
打开木盒的瞬间,三世镜自动从周景琰手中飞出,悬在盒上方。盒里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叠泛黄的信纸,最上面那张画着三个小人:梳着双丫髻的女孩、戴王冠的男孩、穿赤袍的女子,手拉手站在花树下。
“这是……”周景琰的声音带着震惊,心口的疤痕突然发烫。他认出画中男孩的衣角有团火焰,正是他后颈的胎记。
“是你小时候画的。”昭微的声音从金光中传来,信纸在她的意念下自动翻开,“你说要和妹妹、母亲永远在一起,所以把画埋在凤凰花树下,说这样愿望就能实现。”
信纸一页页翻过,记录着三个时空的碎片:
- 十岁的周景琰偷偷给皇陵的昭阳璃送棉衣,棉衣里藏着这张画;
- 十五岁的沈知微(本我)在江南药铺的墙角发现这张画,以为是别人遗失的,小心地收进了药箱;
- 二十年后的昭微在太庙的灰烬里找到这张画,画的边缘己经烧焦,却依旧能看清那三个手拉手的小人。
“原来……我们的羁绊早就写好了。”太后的声音带着哽咽,她看着画中的赤袍女子,与自己记忆中穿赤袍祭天的画面重合。
三世镜突然发出嗡鸣,镜面映出三道光门:
第一道门后是燃烧的皇宫,青禾的身影在火中尖叫,无数冤魂伸出手,像在拉扯什么;
第二道门后是江南的药铺,沈知微(本我)正给孩子们包药,门前的凤凰花落在她的发间;
第三道门后是混沌的虚空,什么都没有,只有淡淡的凤凰花香,像从未存在过的梦。
“选择吧。”先皇后的声音从镜中传来,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第一道门,摧毁镜子,让所有罪孽随青禾一起焚烧,你们会活下来,却永远带着记忆的枷锁;第二道门,保留镜子,让沈知微(本我)回到江南,你们会在新的世界线里重生,却再也记不起彼此;第三道门,你走进虚空,让一切归零,没有牺牲,没有遗憾,只有最初的平静。”
昭微看着三道门,识海里的记忆在剧烈冲撞:
沈知微的记忆里,江南的雨总是很温柔,药铺的铜铃会在风里叮咚作响;
昭阳璃的记忆里,皇陵的石壁很凉,锁链拖动的声音像在数着日子;
而她自己的记忆里,赤炎谷的还魂花开得最烈,像要把所有的血色都烧尽。
“我选……”昭微的声音顿住,目光落在周景琰心口的疤痕上。那里的还魂花纹路正与镜中的凤凰花产生共鸣,像两朵跨越时空的并蒂莲。
她突然笑了,左眼角的泪痣彻底化作光点:“我选第西种可能。”
话音刚落,三世镜剧烈震动,三道门突然合并,化作一面巨大的镜墙,映出所有时空的碎片。昭微一步步走向镜墙,沈知微(本我)、周景琰、太后的身影在她身后紧紧跟随,他们的手在触碰的瞬间,血脉的力量凝成一道光,像把锋利的剑。
“因果不是用来打破的,是用来和解的。”昭微的声音响彻整个地宫,她的手按在镜墙上,镜面的碎片开始重组,“青禾的贪婪、瑞王的牺牲、我们的挣扎……都是命运的一部分,否认它们,就是否认我们自己。”
镜墙在她的触碰下渐渐变得透明,露出后面的景象:青禾跪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双手在慢慢化作花瓣;瑞王的身影从地宫里走出,断臂处捧着朵还魂花;先皇后站在凤凰花树下,对着他们微笑……
“青禾,你想要的从来不是权力,是被看见。”昭微的声音穿过镜墙,落在青禾耳边,“你小时候总躲在柱子后看先皇后插花,其实你羡慕的不是她的身份,是她有人可以牵挂。”
青禾愣住了,眼泪突然涌了出来。她的身体在花瓣中渐渐变得柔和,最后化作一株忘忧草,长在江南药铺的墙角。
“瑞王,你的忠诚不必用死亡证明。”昭微看向瑞王,他的断臂处己经长出新手臂,正抱着年幼的自己,“你守了一辈子太庙,其实是想守住母亲的温度,对吗?”
瑞王笑了,身影渐渐与地宫里的七具尸体融合,最后化作龙柱上的一道刻痕,旁边多了行小字:“忠魂不熄”。
“母亲,你不必献祭命魂。”昭微走向先皇后,两人的手在花树下相握,“龙脉从来不在锁魂阵里,在我们的血脉里,在每个不肯屈服的灵魂里。”
先皇后的身影化作点点荧光,融入每个人的身体里。太后脖颈处的鸢尾花印记、周景琰心口的疤痕、沈知微(本我)发间的凤凰花……都在这一刻亮起,像星星落进了血脉。
镜墙彻底消失时,地宫的冰棺己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通往地面的石阶。晨光从上方照下来,在地上铺了层金毯。沈知微(本我)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回头看向昭微,眼神里不再是茫然,而是了然:“我会记得你。”
“我知道。”昭微的身影己经很淡,像要被晨光融化,“在江南的药铺里,在凤凰花的香气里,在每个平静的日子里。”
周景琰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挽留:“我们还会再见吗?”
“在新的世界线里,我们从未分离。”昭微的声音化作最后一道光,钻进他心口的疤痕里。那里的还魂花突然盛开,花瓣上的纹路里,藏着个小小的“昭”字。
当沈知微(本我)、周景琰、太后走出地宫时,皇陵的雪己经停了。太庙的钟声在远处响起,洪亮而悠长,像在宣告新生。沈知微(本我)回头看了眼地宫的方向,发间的凤凰花轻轻颤动,像在与某个消失的身影告别。
她不知道,在她的识海里,有个赤衣女子正坐在角落,左眼角的泪痣亮了一下,然后彻底沉寂——那是昭微留下的最后印记,像颗埋在心底的种子,会在某个凤凰花开的日子,悄悄发芽。
江南的药铺重新开张时,掌柜的是个眼角带泪痣的姑娘。她的药圃里种着凤凰花,柜台上摆着半块青铜镜。每当月圆之夜,镜中会映出三个模糊的身影:穿龙袍的男子、披赤袍的女子、戴凤冠的妇人,手拉手站在花树下,像从未分开过。
有人说,那是姑娘做的梦;有人说,那是血脉的记忆;只有药铺的铜铃知道,风里总带着句很轻的话,像个未完的承诺:
“命由己造,镜随心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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