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微赶到太庙时，血腥味浓得化不开。她踩着血污穿过殿门，看见瑞王靠在龙柱上，己经没了气息，嘴角却带着丝释然的笑。地宫里的冰棺都盖了起来，上面覆着白布，像七座小小的坟。
“他用同命咒与张公公的亲信同归于尽了。”李虎跪在地上，声音哽咽，“最后时刻，他让我们守住太庙，说这是先皇后的心血。”
昭微走到瑞王身边，轻轻合上他的眼睛。他的手心还攥着半块兵符，与她锦囊里的那半块正好拼成完整的凤凰。“他做到了。”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将两块兵符合在一起，兵符突然发出金光，映出瑞王的记忆碎片——
他小时候偷喝先皇后的药，被训斥时却笑得一脸得意；他在北疆打仗，收到沈知微寄来的草药，小心翼翼地收好；他看着镜中的替身，眼神里的痛苦与决绝……这些记忆像潮水般涌来，让昭微的识海剧烈翻腾。
“这是瑞王的‘执念’。”周景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和太后站在殿门口，身上还带着煞气侵蚀的痕迹，“他想让你知道所有真相。”
昭微握紧兵符，金光顺着指尖蔓延，与掌心的三世镜产生共鸣。镜面突然亮起，映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晰的画面——
那是二十年前的雪夜，十五岁的沈知微（未融合昭阳璃的本体）拿着匕首冲进昭阳殿，眼里的恨意像要烧起来。而站在她身后的，是二十年后的昭微自己，手里握着那柄从未来带过去的匕首，低声说：“杀了先帝，你父亲的冤屈才能昭雪。”
画面一转，是江南的药铺。白发苍苍的沈知微正在给孩子喂药，药箱里放着半块凤凰玉佩。她的左眼角有颗淡淡的泪痣，却从未见过锁链印记，也从未听说过“昭阳璃”这个名字。
“原来如此……”昭微的瞳孔骤然收缩，识海里的碎片突然拼凑完整，“我穿越时空造成的悖论，让世界线不断重置。每次重置，都会有一个‘沈知微’因为沾染鲜血而走向毁灭，只有那个从未被我干涉过的‘本我’，才能在江南安稳活下去。”
她指着镜中江南的画面：“她才是最初的‘因’。当年沈家灭门时，她没有去行刺先帝，而是跟着父亲的旧部逃到了江南；她没有遇见昭阳璃，也没有被周景琰带回皇宫；她只是个普通的医女，守着药铺和回忆，平静地活了一辈子。”
“所以……”太后的声音带着困惑，“只要让她活下去，轮回就能打破？”
“是，也不是。”昭微摇头，镜面的画面切换到皇陵地宫，最深处的冰棺里躺着个少女，容貌与沈知微一模一样，只是双眼紧闭，像在沉睡，“她被青禾藏在了这里。青禾知道她是打破轮回的关键，既不敢杀她，又怕她醒来，来，就用‘沉梦咒’让她睡了二十年。”
周景琰看着冰棺里的少女，心口的疤痕突然发烫：“我见过她。三年前皇陵修缮，我无意中闯进地宫，她就躺在那里，手里攥着朵凤凰花。”
“那是她父亲送她的最后一件礼物。”昭微的声音带着痛惜，“沈家灭门那天，沈大人把她藏进冰棺，用自己的血设下结界，说‘等花开了，你再醒来’。”
三世镜的光芒越来越盛，映出更多平行时空的画面：有的时空里，冰棺里的少女醒来，却被青禾炼成了镜魂；有的时空里，她永远沉睡，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九重医阙 世界线在瑞王死后彻底崩塌；只有一个时空里，她被人救出冰棺，回到了江南，药铺的凤凰花开得如火如荼。
“救她出来，就能打破闭环。”昭微终于明白，“青禾的邪术、瑞王的牺牲、我们的挣扎……都是为了让她能在某个时空里，真正为自己活一次。”
“可她醒来后，我们会怎么样？”太后的声音带着不安，“你是因她而存在的，若她回到江南，你会不会……”
“我会消失。”昭微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就像从未存在过。但这样，沈家人不会灭门，璃儿不必在皇陵受苦，瑞王不会死，母亲也不必献祭命魂……”
她看着镜中江南的沈知微，突然笑了：“这才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
周景琰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挽留：“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们可以一起对抗轮回，就像补全我的魂体那样……”
“轮回不是用来对抗的。”昭微摇摇头，抽出被他握住的手，“它是因果的闭环，只有找到最初的‘因’，才能解开所有结。瑞王用生命告诉我们，有些牺牲是值得的。”
她转身走向地宫的深处，周景琰和太后跟在她身后，脚步声在空旷的甬道里回响。越往里走，寒气越重，墙壁上的符文渐渐变成了凤凰纹，像无数只眼睛在注视着她们。
皇陵最深处的冰棺前，立着块无字碑。冰棺上覆盖着厚厚的冰碴，里面的少女眉头微蹙，仿佛在做什么不好的梦。她的脖颈处有个淡淡的凤凰印记，与太后的鸢尾花印记遥相呼应。
“沉梦咒的解咒词是‘凤凰花开，故人归来’。”昭微将还魂花放在冰棺上，花瓣的香气与寒气交融，生出种奇异的暖意，“需要有血缘的人念出来才行。”
太后走上前，轻轻抚摸着冰棺上的冰碴：“孩子，对不起，让你睡了这么久。”她深吸一口气，用昭阳氏的古语念出解咒词——声音刚落，冰棺上的冰碴开始融化，少女的睫毛轻轻颤动，像即将展翅的蝶。
昭微后退一步，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她看着冰棺里的少女缓缓睁开眼，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仇恨，没有痛苦，只有对世界的好奇——那是从未被命运裹挟的、最纯粹的“沈知微”。
“她醒了。”周景琰的声音带着复杂，既为沈知微高兴，又为昭微不舍。
昭微笑了，身影在金光中越来越淡。“告诉她，江南的凤凰花开了。”她的声音渐渐消散在空气中，“告诉所有人，我来过，我不后悔。”
三世镜从她消失的地方落下，被周景琰接住。镜面映出江南的景象：少女沈知微坐在药铺前，看着门前的凤凰花，笑得一脸灿烂。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个模糊的赤衣身影朝她挥手，然后彻底消散。
“她会记得吗？”太后的声音带着哽咽。
周景琰握紧三世镜，镜面的光芒渐渐褪去。“不重要了。”他看着冰棺里的少女，又看看地宫外的晨光，“重要的是，新的世界线，开始了。”
晨光从地宫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少女的脸上，像给她镀上了层金边。她眨了眨眼，看着周围的人，轻声问：“这里是……哪里？”
没有人回答，只有太庙的钟声远远传来，洪亮而悠长，像在宣告一个新纪元的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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