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的晨雾还未散尽，九门关闭的“哐当”声己传遍街巷。沈知微站在太医院的药晒台上，看着守城侍卫的甲胄在雾中泛着冷光——他们腰间的鎏金腰牌比寻常侍卫的重三钱，边缘刻着的“昭阳”二字被刻意磨平，却仍能看出与先皇后凤印同源的纹路。
“姑娘，这是淳贵人让人送来的安胎药。”春桃捧着药碗的手在发抖，碗沿沾着半片荔枝花瓣，指尖一碰竟留下淡绿色的痕迹。沈知微用银针刺入药汁，针尖瞬间变黑，冒出的青烟在阳光下凝成细小的蛇形——是“牵机引”的变种，混了西域的“磷火砂”，遇热会化作剧毒，却在常温下与荔枝蜜的甜香完美融合。
椒房殿的门槛被打磨得光滑如玉，沈知微踏入时，靴底沾着的药渣在金砖上留下淡绿印记。殿内的紫檀木长桌上，十二只琉璃盏排成弧形，壶中荔枝酿泛着琥珀色，酒液表面浮着层极薄的油花，在烛火下折射出七彩光——那是磷火砂遇酒产生的反应，只有在特定角度才能看见。
皇后穿着正红凤袍，凤冠上的东珠比往日大了一圈，珠孔里隐约露出深色粉末。她抬手时，沈知微看见她袖口的暗纹在动——那不是绣线，是用金线缝制的机关扣，与琉璃壶盖的凹槽严丝合缝。“妹妹们坐。”皇后的笑里带着冰，“皇上南巡前忧心宫中有毒，特意让本宫备了这荔枝酿，说是能验百毒。”
碧云斟酒的动作优雅得像在演戏。她握着壶柄的手指在“凤首”纹路上轻轻一转，壶盖与壶身衔接处闪过一丝银光——沈知微瞬间明白，这琉璃壶是双层的，外层盛着无毒的荔枝酿，内层藏着混了磷火砂的毒酒，转动机关就能让毒酒从特制的细管流入壶嘴。
“沈医女怎么不喝？”皇后的目光突然锁定她，凤钗上的珠翠晃得人眼晕，“莫非是怕了？”
沈知微端起酒盏的瞬间，指尖悄悄沾了点藏在指甲缝里的“破毒散”——这是用凤凰花根与硫磺调配的，能让磷火砂显形。酒液与药粉相触的刹那，盏中泛起细密的绿泡，像无数只垂死的萤火虫。“皇后娘娘说笑了。”她故作镇定地抿了一口，将酒液含在舌下，转身时悄悄吐在袖中备好的羊肠衣里。
宴席进行到一半，坐在末位的贤妃突然捂住喉咙，脸色瞬间青紫。她打翻的酒盏在地上摔得粉碎，毒酒溅在金砖上，竟燃起幽蓝的火苗，烧出个细小的凤凰形状。“有毒……”贤妃的手指抠着脖颈，衣领被扯开的瞬间，露出与沈知微同款的火焰胎记，只是纹路更浅，“为什么……”
话音未落，她己七窍流血倒在地上。紧接着，坐在对面的容嫔和淑妃也相继发作，死前都拼命抓挠脖颈，露出的胎记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红，与香灰陷阱里小翠的死状如出一辙。
“护驾！有刺客下毒！”皇后尖叫着躲到侍卫身后，凤袍的拖尾扫过琉璃壶，壶盖“咔哒”一声复位，毒酒夹层被彻底隐藏。“把没死的都拿下！”她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首首射向脸色惨白的淳贵人，“尤其是她——刚才就属她喝得最少！”
淳贵人捂着小腹连连后退，孕吐的酸水顺着嘴角流下，滴在裙摆上晕开浅色痕迹：“不是我！我没有！”她的发髻散开，一支银簪掉在地上，簪头刻着的“淳”字与先皇后遗物里的字迹惊人地相似。
碧云带着侍卫扑上来时，沈知微突然撞翻桌案。荔枝酿洒了满地，燃着的毒酒在青砖上汇成蜿蜒的火蛇，正好挡住侍卫的去路。“娘娘息怒！”她故意让火蛇燎到袖口，毒酒与破毒散反应产生的绿烟呛得她剧烈咳嗽，“淳贵人有孕在身，恐是孕吐才没饮酒，不如先将她带到偏殿歇息？”
皇后的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她看着满地的尸体，又瞥了眼淳贵人隆起的小腹，突然冷笑：“也好。”她给碧云使了个眼色，“带淳贵人去内殿，好好‘照看’。”
沈知微扶着淳贵人往内殿走时，指尖在她掌心飞快地写了个“毒”字。淳贵人的身体猛地一僵，脚步踉跄间，撞翻了墙角的香炉——灰烬散开的瞬间，沈知微看见炉底压着的半张纸，上面画着蜿蜒的线条，与血蛊翅翼上的龙脉图一角完全吻合。
内殿的门刚关上，碧云就从袖中掏出个白瓷瓶，里面的液体泛着油光：“淳贵人，皇后娘娘说了，与其等会儿受刑，不如现在给您个痛快。”她捏着淳贵人的下巴就要灌药，却没注意到沈知微悄悄将银针刺向她的“曲池穴”——那里是手臂的麻筋，能让人瞬间脱力。
“哐当”一声，瓷瓶摔在地上，毒酒溅在沈知微的靴底，燃起细小的火苗。她趁机拽着淳贵人躲到屏风后，指尖在她亵衣夹层里摸到个硬纸包——是幅绣在桑皮纸上的《九重山河图》，丝线里浸过封魂墨，在火光下泛出淡淡的红。
“这是……”沈知微的声音带着震撼。图中标记的皇陵入口，与血蛊翅翼文字翻译出的位置分毫不差，而图左下角绣着的小凤凰，翅尖正指着镜城的方向。
“先皇后留给我的。”淳贵人的声音气若游丝，孕吐让她浑身脱力，“她说若我有孕，就把这个交给有火焰胎记的人……还说，当年被换走的，不止双生子……”
她的话没说完，外殿传来皇后的怒喝：“搜！给我仔细搜！”沈知微知道不能再等，迅速将绣图折成小块塞进嘴里——桑皮纸浸过封魂墨，遇唾液会变得柔韧，却也带着灼烧感，滑入食道时，像吞了团火。
屏风被踹开的瞬间，沈知微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咳嗽，嘴角溢出的血沫里混着细小的纸屑。她故意让皇后看见染血的嘴角，指尖悄悄掐住“气海穴”——这是封脉术的闭气诀，能让脉搏变得微弱，酷似中剧毒的征兆。
“她也中了毒！”碧云尖叫着后退，看着沈知微倒在地上，腕间的胎记在烛火下泛着暗紫，“快拖出去！别污了娘娘的地！”
侍卫拖拽沈知微的尸体时，她能感觉到绣图在食道里微微发烫，与血脉流动的节奏渐渐重合。经过外殿时，她瞥见皇后正用银簪挑起贤妃脖颈的胎记，簪尖沾着的血珠在烛火下凝成细小的凤凰——那些死去的嫔妃，果然都与昭阳氏有关，都是皇后要灭口的对象。
被扔进乱葬岗的布袋里时，沈知微终于松开了闭气诀。绣图的灼烧感顺着食道蔓延至小腹，与当年封脉术留下的滞气相撞，疼得她几乎晕厥。她知道，这场毒宴不是结束，皇后要的不仅是嫔妃的命，更是藏在《九重山河图》里的龙脉秘密，而她吞下的，不仅是幅绣图，更是引爆所有真相的导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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