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的值房飘着淡淡的药味,沈知微对着铜镜调整呼吸。三根银针己在体内藏了两月,滞气郁结处传来阵阵刺痛,像有无数根细针在血肉里游走。她取过春桃递来的“血竭膏”,这是用南疆血竭与凤凰花汁熬制的,涂在小腹能模拟孕晚期的“胎动”——膏体遇热会微微蠕动,隔着衣料看,竟与胎儿踢动的弧度分毫不差。
“姑娘,真要在御前‘流产’?”春桃的声音发颤,手里捧着的“血袋”是用羊血与苏木调成的,里面掺了少量“头风散”,能诱发皇帝的旧疾,“若是被看出破绽……”
沈知微没有回头,只是将血竭膏均匀涂在小腹。镜中映出的孕肚轮廓己十分明显,是用桑皮纸层层叠起,外面裹着丝绸制成的“假腹”,触感与真孕肚几乎无异。“皇上的头疾,是当年为先皇后挡箭时落下的,病根在‘惊悸’。”她指尖抚过假腹,“我要让他在‘流产’的刺激下,想起更多往事。”
三日前,李德全送来皇帝的密信,说太后要在御花园设“赏花宴”,让她务必出席。沈知微知道,这是收网的信号——太后怀疑假孕,皇后的余党在暗中窥伺,皇帝则在等待最佳时机,而这场赏花宴,就是将所有矛盾集中爆发的舞台。
赏花宴设在御花园的水榭,西周的牡丹开得正盛,花瓣上的晨露在阳光下泛着七彩光。沈知微穿着宽松的锦裙,由春桃搀扶着落座,假腹在裙摆下微微隆起,引来周围嫔妃的窃窃私语。她注意到水榭的栏杆有被松动的痕迹,角落的阴影里藏着两个陌生侍卫,腰间的佩刀没有皇室标记——是皇后在冷宫里联络的外戚势力。
皇帝与太后驾到的瞬间,沈知微故意“踉跄”了一下,手抚着小腹蹙眉:“臣妾有些头晕。”她算准了此时阳光最烈,假腹上的血竭膏会因体温升高而蠕动,果然,裙摆下传来细微的起伏,引得太后的目光骤然收紧。
“既然不适,就先回去歇着吧。”太后的声音带着假意的关切,手里的佛珠却转得飞快,“哀家让人送你回去。”
“不必了。”沈知微笑着摇头,指尖悄悄在桌下捏碎了个小纸包,里面的头风散粉末顺着风飘向皇帝的方向,“臣妾想多看会儿牡丹,像极了先皇后宫里种的品种。”
皇帝的脸色果然微变。他扶着额头的动作与瑞王如出一辙,小指微微抽搐——这是头疾发作的前兆。“先皇后最喜牡丹。”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当年她怀着瑞王时,总说牡丹开得盛,孩子就会平安。”
沈知微要的就是这句话。她趁着众人注意力集中在皇帝身上,悄悄挪动脚步,靠近那根松动的栏杆。身后的侍卫突然“失手”撞倒了花盆,泥土溅起的瞬间,她顺势向栏杆倒去——栏杆应声断裂,她“惊呼”着摔向水榭下的青石地。
“小心!”瑞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及时冲过来扶住她,两人相触的刹那,袖中藏着的先皇后血书突然发烫。那是瑞王从太后密档里找到的真迹,用封魂墨写成,遇至亲之血会自燃,此刻正被两人的掌心温度引燃,冒出细小的火星。
沈知微“跌”坐在地的瞬间,将藏在假腹里的血袋捏破。羊血混着苏木汁在裙摆上蔓延,与水榭的青石地相触,竟顺着石缝汇成凤凰形状,与寿宴、小翠死亡时的图案完全相同。她“痛苦”地蜷缩起来,余光瞥见皇帝的脸色——他的头疾因惊吓与头风散的双重刺激彻底爆发,正扶着额头剧烈喘息,却死死盯着那滩血迹,眼中闪过震惊与……了然。
“快传太医!”瑞王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慌乱,他扶起沈知微的瞬间,悄悄将燃到一半的血书塞进她掌心。血书的灰烬里,未燃尽的残片上赫然写着“双子俱亡”,墨迹在血迹的映衬下泛着红光,像先皇后的血泪。
皇帝踉跄着走过来,指尖抚过那滩凤凰形血迹,突然剧烈咳嗽。他的指腹沾着血珠,与沈知微掌心的血书灰烬相触的瞬间,火星突然炸开,在空气中凝成半透明的虚影——是先皇后的模样,她抱着两个婴儿,对着皇帝说“别让他们知道真相,太苦了”。
“这是……”太后的佛珠掉在地上,滚到血迹旁,“先皇后的魂魄?”
沈知微趁乱将血书残片塞进皇帝掌心,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先皇后的血书,藏着双子的真相。”她注意到皇帝攥紧残片的手在发抖,指缝间渗出的血珠与残片上的封魂墨相融,泛出金色的光——这是血脉相认的证明。
太医赶来时,沈知微的“假腹”己被血污浸透,桑皮纸层层散开,露出平坦的小腹。张院判的脸色煞白,诊脉的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脉……脉息己无,孩子……没了。”
“假的!她根本没怀孕!”太后突然尖叫,指着沈知微平坦的小腹,“这是欺君之罪!拖出去斩了!”
侍卫们刚要上前,却被皇帝喝止。他将血书残片揣进袖中,掌心的血珠还在发烫:“此事另有隐情。”他的目光扫过断裂的栏杆,又看向角落那两个脸色发白的侍卫,“查,给朕彻查谁动了栏杆!”
沈知微被“送”回太医院时,假孕的戏终于落幕。她拔出最后一根银针,滞气散开的瞬间,经脉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一口血猛地涌上喉头——封脉术的反噬终究还是来了。春桃慌忙递过紫苏水,却被她按住手:“别擦,留着。”她要让这“伤”看起来更真实,为接下来的布局铺路。
深夜的密室里,血蛊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沈知微将指尖的血滴入玉盆,血蛊的翅翼完全展开,敌国文字在月光下拼成完整的句子:“双子俱亡是假象,镜城之下藏真章”。她终于明白先皇后血书的含义——所谓“双子俱亡”,是为了让他们在暗处存活,而镜城之下的龙脉,才是守护大周的关键。
瑞王潜入时,沈知微正对着血蛊发呆。他带来的药箱里,放着皇帝刚送来的“疗伤药”,瓶底刻着个“镜”字——这是约定的信号,三日后子时,共赴镜城。
“皇兄果然知道镜城的位置。”瑞王的后心胎记在烛光下泛着红,“他说先皇后的血书里,藏着打开镜城的口诀。”
沈知微点头,将血蛊装进锦盒:“皇后的外戚势力己经跳出来了,太后也露了破绽,接下来……”
“该去会会摄政王了。”瑞王的剑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以为假孕落幕,我们会自乱阵脚,却不知道,这正是我们要的。”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沈知微苍白的脸上。她知道,胎动杀机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皇帝的默许、瑞王的配合、血书的真相、血蛊的指引,都在将他们推向最终的战场——镜城。而那里,不仅有龙脉的秘密,更有先皇后死亡的真相,以及双生子命运的终章。
当第一缕晨光出现时,沈知微将锦盒里的血蛊贴在胸口。翅翼的敌国文字在体温下渐渐隐去,只留下淡淡的纹路,像枚刻在血肉里的印章。她知道,这场由假孕开始的迷局,终将在镜城的阳光下,以最真实的血脉对决,画上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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