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仓库的玻璃窗斜斜切进来，林春桃蹲在最后一卷“竹叶青”布料前，指尖抚过布面。
阳光穿过清透的竹青色，将叶纹的脉络映在她手背上，像一串流动的翡翠。
李桂兰的蓝布围裙扫过地面，带起一缕棉絮：“春桃你看，这色牢度——”她用指甲在布面刮了两下，指腹只沾到极淡的青，“比上周测的又好了半成。
环保认证贴在卷首，港商要的检测报告也都齐了。“
林春桃首起腰，后腰微微发酸。
前世此刻，她正蹲在菜市场的鱼摊前跟人讨价还价，根本不知道红旗的第一批外贸单会在三个月后被压价三成，最后烂在仓库里发了霉。“桂兰姐，”她伸手拍掉布卷上的浮尘，“再抽五卷，把染缸温度记录调出来对一遍。”李桂兰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你是怕......”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林春桃扯了扯工作帽的系带，“前世咱们吃的亏，不就是总觉得‘差不多’？”
仓库铁门“吱呀”一声被撞开，杨小伟的黄胶鞋还沾着车站的泥，额角挂着汗珠：“春桃姐！
港商没来！“他喘得厉害，手里的接站牌歪在胳膊肘弯里，”我在码头等了俩钟头，他们秘书打电话说船临时改航线了，连个准信都没留！“
林春桃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前世94年那场外贸危机，最初就是港商以“船期延误”为由取消验货，等红旗反应过来，订单早被南方小厂截了胡。
她按住杨小伟的肩膀：“别急，慢慢说。
电话里还有什么？“
“就说‘不可抗力’，让咱们等通知。”杨小伟抹了把脸，“我问需不需要改约时间，对方首接挂了。”
李桂兰的手指绞着围裙带：“该不会是咱们布料有问题？
可刚才查得好好的......“
“不可能。”林春桃转身走向办公室，鞋跟敲在水泥地上格外响，“桂兰姐，你带质检组再把所有布卷过一遍，重点查边缘有没有跳线。
小伟，去后勤领两箱橘子罐头，给码头搬运工送过去——他们见的船多，说不定听到什么风声。“
杨小伟应了一声跑开，李桂兰追上去：“春桃，你......”
“我去技术科找明远。”林春桃扯下工作帽塞进兜里，“这事没这么简单。”
技术科的门虚掩着，顾明远正俯身在绘图板前，白大褂袖口沾着蓝墨水。
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笑了笑：“早说让你多睡半小时，偏要......”
“港商没来。”林春桃把杨小伟的话复述一遍，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角，“前世这个时候，咱们被截单的前三天，也是这么个‘临时改行程’。”
顾明远的笔杆在指节间转了半圈，突然停住：“我让人去车站货运处打听过了。”他拉开抽屉，取出半张货运单复印件，“有个给针织三厂拉货的司机说，昨天下午有辆卡车往郊区开，车斗盖着油布，露出的布角跟咱们‘竹叶青’的纹路像极了。”
林春桃的呼吸一滞：“报价呢？”
“低三成。”顾明远推过来一叠布料小样，“我让实验室测了，纱支比咱们的粗0.5支，但印花图案......”他捏起一片样品对着光，重生90：女工逆袭霸总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重生90：女工逆袭霸总最新章节随便看！“连叶脉的弧度都一样。”
实验室的白炽灯在两人之间投下阴影。
林春桃摸出兜里的工作帽，指尖蹭过帽檐磨损的边：“布样图只在技术科打印过一次。”
“没错。”顾明远的声音沉下来，“打印机的热敏纸，只有宣传科和财务科有存货。”
窗外传来广播站的喇叭声，陈红梅的声音带着点发颤的清亮：“各位职工注意，因环保布订单饱和，即日起暂停新客户接洽......”林春桃勾了勾嘴角：“我让红梅播的。
对手要是急着截单，听到这消息该松口气了。“
顾明远突然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摸图纸的薄茧，温度却烫得惊人：“春桃，你是不是早就料到......”
“前世的亏不能白吃。”林春桃反握住他的手，“你去把染缸的温控程序再调一遍，我找周志刚查港口报关记录。”
周志刚的自行车停在厂门口时，车筐里还挂着半棵白菜。
他拍了拍裤腿的灰：“春桃妹子，你要的报关单我托海事局的老张调了。”他展开一张纸，“有批‘仿竹叶青’布正在申报出口，货主是‘兴盛纺织厂’——这厂子我知道，就在郊区废弃的面粉厂里，注册人叫王建国......”
“针织三厂厂长的小舅子。”林春桃接口，“多谢周哥。”
“谢啥。”周志刚把白菜往车筐里按了按，“你们红旗要是倒了，咱市的纺织业得塌半边天。”
夜色漫进厂门时，会议室的灯泡嗡嗡响着。
林春桃站在黑板前，粉笔在“竹叶青”三个字上画了个圈：“咱们不追着骂’抄袭‘，要把市场切回来。”她转身时，粉笔灰落在蓝布衫上，“桂兰姐，你带质检组和车间骨干，七十二小时内拿出升级版——叶纹加露珠细节，底色往蓝里调三度。
明远，专利申请今天就递。“
李桂兰搓着粗糙的手掌：“来得及吗？”
“前世咱们用三天赶制过救灾帐篷布。”林春桃敲了敲黑板，“现在红旗的细纱机比那时候快两倍，怎么来不及？”
散会时己是深夜，顾明远抱着一摞旧图纸回技术科。
月光从资料室的天窗漏下来，在他脚边铺了层银霜。
他翻到最后一张布样草图时，指腹突然顿住——图纸边缘有一道极浅的蓝斑，是复印机热敏纸特有的痕迹。
抽屉被轻轻拉开，一张明信片滑落在地。
陈红梅的字迹娟秀，写着：“最近忙，顾工还是老样子，低头画图不说话......”墨迹在“顾工”两个字上晕开一点，像滴没擦净的泪。
顾明远弯腰拾起明信片，折成小方块放进工具箱最底层。
窗外，细纱机的嗡鸣穿透夜色，像头醒过来的巨兽，正缓缓磨着利齿。
三天后，广交会临时展台上，工作人员掀开蒙在样品架上的红布。
晨光里，一匹新布静静垂落——竹青色的叶纹间，细密的露珠闪着碎钻般的光，底色比“竹叶青”多了三分清透的蓝。
“这是......”参展商凑近些，瞳孔里映出布面流动的光。
工作人员笑着递上专利证书：“红旗纺织厂新品，‘雨后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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