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室内，惨白的灯光如同凝固的寒霜。沈清漪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床沿，苍白灰败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黯淡的猩红瞳孔，如同淬了冰的寒星，死死钉在中年仆役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
她无声的手势，指向木架上染血的匕首与旧物，如同一道斩落的寒光，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在空气中划下无形的血痕。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是她在这冰冷囚笼中，发出的第一声，也是唯一的……宣告。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如同冰棱滴落。仆役那始终平静无波的眼神，在沈清漪那双充满警告与死寂的猩红瞳孔注视下，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涟漪。那并非恐惧或愤怒，更像是一种……评估参数的重新校准。他沉默地注视着沈清漪，目光在她虚脱般颤抖的身体、嘴角渗出的暗红冰晶、以及那眼中燃烧的、近乎疯狂的余烬之火上来回扫视。
几息之后，那细微的涟漪消失，重新归于深潭般的平静。
他没有对沈清漪那无声的挑衅做出任何回应，也没有再强硬地要求她躺上那张金属刑架。只是微微侧身，让开了床榻前的空间，用那种依旧平板无波的语调说道：“姑娘既不愿躺下，便坐着吧。处理伤势，不可再拖。”
他的妥协，并非屈服，更像是一种基于当前“物品”状态和潜在“风险系数”的……策略调整。
沈清漪紧绷的神经并未松懈，但体内蛊虫力量的持续衰退和后背传来的阵阵尖锐刺痛，让她不得不暂时接受这微小的“让步”。她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缓缓挪动脚步，背对着仆役和那张象征性的刑架，在冰冷的金属床沿坐了下来。坚硬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囚衣传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仆役不再多言。他转身走向角落的一个金属柜，打开柜门，里面并非刑具，而是整齐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纱布、以及一些闪烁着金属冷光的、造型奇特的工具。他动作麻利而精准，如同最娴熟的工匠，取出了一个银质的托盘，上面摆放着几柄异常纤薄锋利、刃口泛着幽蓝寒光的小刀，几卷浸泡在某种无色液体中的白色细线，一个装着粘稠墨绿色药膏的瓷盒，以及……一个巴掌大小、通体由某种透明晶体制成的、内部似乎有液体在缓慢流动的……圆球。
他将托盘放在床榻边的一个金属支架上。然后，走到沈清漪身后，目光落在她后背那塌陷的恐怖伤势上。
破烂的囚衣早己被凝固的血污和冰霜粘在伤口上。仆役没有试图撕扯衣物，而是取过一柄薄如蝉翼的幽蓝小刀，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嗤——！
轻响声中，沈清漪后背的破烂布条连同粘附的血痂，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精准剥离！露出了下方……触目惊心的伤口！
那并非简单的塌陷。整个肩胛骨区域呈现一种诡异的、如同被巨力砸碎的瓷器般的龟裂状！皮肤呈现出死灰与暗红交织的色泽，边缘翻卷，露出下方断裂、错位、甚至刺出皮肉的惨白骨茬！伤口深处，隐隐可见被挤压变形、颜色暗沉的肌肉组织，以及……一些如同活物般缓慢蠕动、闪烁着微不可查暗红与幽绿光泽的……肉芽！那是她体内被强行剥离半颗“心”后，残存的力量与蛊虫生机在混乱冲突中产生的……异变！
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如同烧焦金属与腐烂花朵混合的怪异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仆役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仿佛眼前只是一件需要修复的复杂器械。他拿起那个透明的晶体圆球，轻轻按在伤口边缘。
嗡——！
圆球内部的无色液体瞬间亮起柔和的白光，光线穿透晶体，精准地投射在伤口上，形成一层薄薄的光膜。在这光膜下，伤口内部的结构、断裂骨骼的走向、那些蠕动异变肉芽的细节……纤毫毕现！如同最精密的解剖图！
沈清漪身体猛地一颤！并非因为疼痛——那晶体圆球似乎带有某种麻痹效果，接触处传来冰冷的麻木感——而是因为这种被彻底“透视”、毫无秘密可言的暴露感！如同赤身暴露在解剖台上！
仆役没有丝毫停顿。他拿起另一柄幽蓝小刀，刀尖精准地刺入伤口边缘一处翻卷的皮肉之下。动作稳定、迅捷、毫无感情。刀尖如同最灵巧的画笔，在光膜的指引下，精准地剥离着坏死的组织，挑开粘连的筋膜，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蠕动的异变肉芽。
没有鲜血狂涌。那些被切断的微小血管，在幽蓝小刀划过的瞬间，就被一股极致的冰寒之力冻结封住，只留下细微的白色霜痕。
沈清漪紧咬着牙关，指甲深深陷入覆盖着苍白角质的掌心。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冰冷的刀锋在自己血肉和骨骼间游走、切割、清理的感觉，如同旁观一场发生在自己身体内的、无声的精密手术。剧痛被冰寒麻痹了大半，但那深入骨髓的异物感和控感，却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她的神经。后背传来的，是冰冷的切割、刮擦、以及骨骼被轻微触碰、归位的细微震动感。
仆役的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他如同一个最顶级的微雕大师，在沈清漪破碎的后背上进行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修复”。剥离坏死组织，清理嵌入的碎骨，将错位的主要骨块用浸泡过药液、极其坚韧的细线暂时固定……整个过程，除了刀锋划破皮肉和骨骼摩擦的细微声响，以及他偶尔更换工具的轻微碰撞声，再无其他。他专注得可怕，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具需要“修复”的残躯。
沈清漪的意识在剧痛、冰寒、虚弱和控的屈辱感中沉浮。她死死地盯着前方冰冷的石壁，黯淡的猩红瞳孔深处，那点余烬之火在疯狂摇曳。她需要力量！需要恢复！需要摆脱这种砧板鱼肉的命运！百棺翁的三个月的警告如同丧钟在脑海中回荡。那“完整的钥匙”……到底是什么？在哪里？
就在她精神高度紧绷，对抗着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时——
“叮铃……”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冰晶碰撞的清脆铃声，毫无征兆地在石室门口响起。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打破了石室内只有手术声响的死寂。
正在专注处理伤口的仆役，动作猛地一顿！他那始终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可辨的……变化！不是惊讶，而是一种发自骨髓的、如同条件反射般的……敬畏与恭顺！
他立刻放下手中的工具，动作迅捷而无声地退后一步，对着门口的方向，深深地弯下了腰，头颅低垂，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
沈清漪心头猛地一凛！强忍着转头去看的冲动，但后背的伤口处理尚未完成，仆役的突然停止让她体内被压制的痛楚和混乱再次蠢蠢欲动。她只能僵首地坐着，黯淡的瞳孔死死盯着前方石壁的倒影。
石壁光滑如镜，在惨白灯光的映照下，隐约映出了门口的情形。
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己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敞开的金属大门旁。
来人身材高挑纤细，穿着一袭样式简洁、却质地非凡的月白色长袍，袍袖和衣襟处用银线绣着极其繁复、若隐若现的雀鸟暗纹。脸上，覆盖着一张同样由某种奇特金属打造而成的面具——面具并非夜枭那种纯黑无面，而是雕刻成一只栩栩如生、展翅欲飞的银雀！雀喙尖锐，雀眼处镶嵌着两颗细小的、散发着冰冷蓝光的宝石，如同活物般俯视着室内。
银雀面具遮住了来人的全部面容，只露出一段线条优美却异常苍白的脖颈和一双……手。
那是一双极其美丽的手，手指修长匀称，骨节分明，肤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近乎透明的冷白。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此刻，这双手正随意地交叠在身前，右手的食指上，戴着一枚造型奇特的戒指——戒面并非宝石，而是一只微缩的、同样由银色金属铸造的雀鸟，雀鸟口中衔着一颗米粒大小、却散发着幽幽寒芒的……冰蓝色晶体。
刚才那声清脆的“叮铃”声，似乎就是这枚戒指上的雀鸟微雕，随着来人的动作轻轻碰撞发出的。
一股无形的、冰冷而强大的气场，随着这人的出现，瞬间笼罩了整个石室。那并非仆役那种内敛的威压，而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高渺、仿佛来自雪山之巅的……寒意。空气仿佛都凝滞了，温度骤降，连惨白的灯光都似乎蒙上了一层冰霜。
仆役保持着九十度躬身的姿势，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屏住了，如同最虔诚的雕像。
银雀面具上那双冰冷的蓝宝石“雀眼”，缓缓转动，越过低垂的仆役，落在了……背对着门口、僵坐在金属床沿的沈清漪身上。
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空气，精准地刺在沈清漪的后背上，落在那些被仆役清理出的、触目惊心的伤口上，落在那些缓慢蠕动、闪烁着异样光芒的肉芽上，最后……落在了她紧绷的、覆盖着苍白角质的肩颈线条上。
那目光，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纯粹的审视与探究。如同神祇在俯视一件有趣的、新奇的造物。没有杀意，没有怜悯，只有冰冷到极致的……好奇。
沈清漪感觉自己的脊椎骨仿佛都被那目光冻僵了！体内残存的蛊虫力量在这股寒意下瑟瑟发抖，那巨大的空洞处传来被冰针穿刺般的锐痛！她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浓郁的铁锈味（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才勉强抑制住身体本能的颤抖。
她不能示弱！绝不能！
银雀面具的主人，并未开口。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降临人间的冰雪精灵。右手指尖那枚衔着冰蓝晶体的银雀戒指，在灯光下折射出迷离而危险的光芒。
时间，再次被冻结。
冰冷的石室内，只有惨白的灯光无声流淌。
破碎的毒凰背对着突然降临的“银雀”，如同献祭台上待宰的羔羊。
仆役躬身如塑。
而那戴着银雀面具的神秘主人，如同掌控一切的冰雪之神，正用那冰蓝的“雀眼”，无声地丈量着猎物残躯的……价值与可能性。
新的一轮无声的博弈，在这弥漫着血腥、药味与极致寒意的空间里……
悄然……拉开了帷幕。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宫阙黑莲花：从采女到女帝(http://www.220book.com/book/UCDC/)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