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壶谷的晨露还凝在七叶莲的花瓣上时，沈砚秋己坐在药圃的竹亭里。青玉算盘在膝头泛着温润的光，算珠间流转的暗纹映得他苍白的指尖忽明忽暗。
“谷主，云怜姑娘把信送出去了。” 青禾捧着药碾子从薄雾中走来，碾轮上还沾着昨夜研磨的 “幻蝶蛊” 粉末，“血煞教的联络人在青芜镇茶馆接的信，看那样子像是急着回去报功呢。”
沈砚秋屈指轻叩算盘边缘，第三颗算珠 “咔嗒” 弹起：“急就好。” 他指尖拂过算珠上的 “围剿” 二字，那里还残留着篡改天机时留下的淡金色痕迹，“凌霄宗的队伍该过黑风岭了？”
“按推算还有半个时辰。” 青禾将一小包褐色粉末放在石桌上，“这是云怜姑娘留的‘牵机引’，她说血煞教见了这标记，定会信以为真。”
沈砚秋拿起纸包轻嗅，苦杏仁味中混着极淡的血腥气 —— 那是万毒门特有的秘法，能让纸包在灵力催动下浮现出凌霄宗的防御布防图。他刚要开口，袖中的算盘突然剧烈震颤，算珠碰撞声惊飞了竹亭外的晨鸟。
“怎么了？” 青禾攥紧药碾子。
“苏清玄那边有动静。” 沈砚秋盯着算珠上突然浮现的裂纹，那些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玉衡阁阁主怕是知道推演出错了。”
*** 玉衡阁天机塔内，青铜铸就的星盘正发出刺耳的嗡鸣。苏清玄跪在星盘中央，额头抵着冰凉的盘面，眉心的天机轮盘纹路己泛出不祥的灰黑色。
“废物！” 苍老的怒喝在塔内回荡，玉衡阁阁主苏衍之的拂尘狠狠抽在星盘边缘，三颗刻着 “凌霄” 二字的玉牌应声碎裂，“三百年前你父亲就栽在这沈砚秋手里，三百年后你还要重蹈覆辙？”
苏清玄猛地抬头，灵识海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 那是沈砚秋种下的窥天棋子在共鸣。他看着星盘上混乱的星轨，声音发颤：“师尊，弟子真的推演了七次…… 每次都显示凌霄宗只是去万毒门旧址搜查……”
“搜查？” 苏衍之抓起一块碎裂的玉牌掷在他面前，玉牌上还残留着凌霄宗执法队的灵力波动，“秦无殇带了五名化神修士！你告诉我这叫搜查？” 他突然按住苏清玄的后颈，强行将灵力灌入其灵识海，“给我再推！用‘燃命术’！”
苏清玄发出痛苦的闷哼，天机轮盘纹路骤然亮起，星盘上的银沙疯狂旋转，最终凝成一个模糊的人影 —— 沈砚秋正坐在竹亭里拨动算盘，算珠上的 “围剿” 二字刺得他眼眶生疼。
“是他……” 苏清玄咳出一口血，“是沈砚秋篡改了天机！他在我灵识海里放了东西！”
苏衍之的瞳孔骤然收缩，拂尘扫过星盘时带起一串火星：“难怪你的推演总出偏差…… 这悬壶谷主，藏得比三百年前还深。” 他突然冷笑一声，指尖在星盘上划出复杂的符文，“既然他想借刀杀人，咱们就顺水推舟。”
苏清玄不解地抬头，却见师尊在星盘边缘刻下新的符文 —— 那是玉衡阁的传讯印记，正对着凌霄宗的方向闪烁。
“告诉秦无殇，血煞教要在黑风岭设伏。” 苏衍之的声音冷得像冰，“但别说我们是怎么知道的。”*** 黑风岭的晨雾裹着血腥味弥漫开来时，沈砚秋的青玉算盘恰好停在 “三” 的位置。算珠上浮现出模糊的画面：血煞教副教主举着 “生人屠” 棋子，百万厉鬼从棋子中涌出，凌霄宗弟子的惨叫声惊破云层。
“谷主，真要让他们杀起来？” 青禾看着算珠上染血的纹路，那些图案与三日前崩裂的枯山水棋局惊人地相似，“毕竟是正道修士……”
“正道？” 沈砚秋轻笑出声，咳嗽时帕子上沾了点淡粉色药粉，“三百年前玉衡阁帮着凌霄宗封印我的时候，可没说过这话。” 他突然起身，算盘上的画面开始扭曲，“走，去看看‘坤位’的碎棋，是不是真能映出这场好戏。”
悬壶谷静室的枯山水棋局前，沈砚秋刚拂去 “坤位” 石子上的银沙，那枚黑石便 “咔嚓” 裂开细纹。石缝中渗出的不是石粉，而是暗红色的液体，在沙面上晕开诡异的纹路 —— 与黑风岭上空厉鬼组成的阵形分毫不差。
“真的吻合……” 青禾捂住嘴，那些纹路甚至能看清每个血煞教徒的位置。
沈砚秋屈指弹向石缝，暗红色液体突然化作细小的血珠飞起，在半空组成 “生人屠” 棋子的虚影。棋子表面的鬼纹扭曲蠕动，与他三日前从坤位棋子上敲下的碎片完全一致。
“这棋局不只是预言。” 沈砚秋的指尖悬在血珠上方，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黑风岭的怨念共鸣，“它在吸收这场杀戮的力量。”
*** 黑风岭的厮杀己近尾声。血煞教副教主拄着巨斧喘粗气，斧刃上的血珠滴落在 “生人屠” 棋子上，让那些鬼纹亮得愈发妖异。凌霄宗的三名筑基修士倒在血泊里，心口都插着半截黑色棋子，伤口处蔓延的鬼纹正吞噬着他们残存的灵力。
“副教主！” 一名教徒拖着受伤的腿跑来，“凌霄宗的援兵快到了！秦无殇那老东西发了疯似的往前冲！”
副教主啐了口带血的唾沫，一脚踩碎地上的凌霄宗令牌：“急什么？” 他抓起 “生人屠” 棋子往空中一抛，厉鬼群突然发出兴奋的尖啸，“沈砚秋说了，凌霄宗的聚灵玉就在那三个死鬼身上 —— 搜出来献给教主，咱们兄弟都能升阶！”
教徒们哄然应诺，刚要去翻尸体，却见死透的筑基修士突然睁开眼。他们心口的黑色棋子爆发出刺眼的金光，鬼纹在金光中痛苦地扭曲，竟化作细小的金色丝线缠向血煞教徒。
“不好！是陷阱！” 副教主挥斧斩断丝线，却见丝线落地后突然生根，长成密密麻麻的金色棋纹，将整个黑风岭围在中央，“这是…… 悬壶谷的‘逆命阵’？”
远处传来秦无殇的怒吼，凌霄宗的执法队己冲破雾霭。副教主看着前后夹击的敌人，突然想起沈砚秋信里的最后一句话：“若遇困局，可弃棋子保身。”
“兄弟们！撤！” 他一把将 “生人屠” 棋子掷向追兵，自己转身钻进密林，“这功劳谁爱要谁要！”
金光闪过的瞬间，沈砚秋静室里的坤位碎棋突然迸射出血光。那些暗红色液体在空中凝成血珠，滴落在青玉算盘上，算珠瞬间爆发出 “天机紊乱” 的提示光晕。
“成了。” 沈砚秋拿起沾血的算盘，算珠上的血光正顺着纹路流转，最终在 “三” 的位置凝成细小的 “劫” 字，“凌霄宗损了根基，血煞教丢了秘宝，玉衡阁……”
他话音未落，静室门被撞开，青禾举着传讯玉简冲进来：“谷主！玉衡阁传来消息，苏清玄被阁主罚去守禁地了！听说要关足三十年！”
沈砚秋看着玉简上潦草的字迹，突然笑出声。咳嗽时溅在算盘上的血珠，正与坤位碎棋的血光产生共鸣，在沙面上组成新的棋路 —— 那是通往玉衡阁禁地的地图。
“三十年？” 他屈指弹向血珠，“恐怕用不了那么久。”
悬壶谷的暮色渐渐浓了，药圃里的七叶莲在晚风里轻轻摇曳。沈砚秋将坤位碎棋收好，青玉算盘上的 “天机紊乱” 提示还在闪烁，只是光晕中多了些细碎的银芒 —— 那是苏清玄的灵识波动，正透过窥天棋子向他传递着什么。
“青禾，” 他起身时袖中的算盘发出轻响，“去备些‘凝神草’，过几日怕是要去玉衡阁走一趟。”
竹亭外的晨露早己干透，只有石桌上的 “牵机引” 纸包还在散发着苦杏仁味。风穿过药圃，卷起几片干枯的药草，在地上组成模糊的棋纹 —— 那是 “生人屠” 棋子的鬼纹，也是枯山水棋局坤位的裂痕，更是三百年前那场未下完的棋，在今夜落下的新子。
黑风岭的残阳将云层染成血色，秦无殇踩着血煞教的尸体捡起 “生人屠” 棋子。棋子上的鬼纹在他掌心痛苦地扭曲，却不知这枚沾染了凌霄宗鲜血的棋子，己成为沈砚秋叩开玉衡阁禁地的钥匙。
而玉衡阁的禁地深处，苏清玄抚摸着冰冷的石壁，灵识海的窥天棋子突然发烫。他看着石壁上三百年前的棋谱，突然明白沈砚秋篡改的不是天机，而是每个人心中那点不甘于天命的执念。
“原来你要的不是输赢……”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密室低语，指尖在石壁上划出与沈砚秋相同的落子轨迹，“是要我们自己掀翻这棋盘。”
悬壶谷的灯亮了，沈砚秋坐在枯山水棋局前，看着坤位的新棋子缓缓沉入银沙。青玉算盘在他掌心轻轻震颤，算珠上的 “劫” 字愈发清晰，预示着三日后的玉衡阁之行，将是这场棋局的又一个转折点。
“该让苏少阁主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天机’了。” 他对着棋盘轻笑，咳嗽声混着算珠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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