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壶谷禁地的寒气比前夜更甚，万年玄冰在甬道两侧折射出幽蓝的光，将沈砚秋的影子拉得颀长。他扶着冰壁缓步前行，月白道袍的下摆己沾了层薄霜，每走三步便要按住胸口轻咳，帕子展开时，血珠在绢面上晕成细小的棋盘纹路 —— 与玄冰上浮现的棋纹隐隐呼应。
“谷主，真要继续走？” 青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冻得发僵的颤音。她捧着避寒的暖炉，炉身刻着的悬壶谷纹章在冰光中泛着冷意，“长老们说，禁地最深处的‘寒髓狱’，三百年前就被初代谷主设了死咒。”
沈砚秋没有回头，指尖抚过玄冰上新浮现的纹路。那些纵横交错的线条比前夜更清晰，竟与他背后天道棋盘纹身的 “乾位” 分毫不差。“死咒？” 他轻笑出声，咳得肩头轻颤，“三百年前设咒的人，怕是没想到我会带着‘钥匙’回来。”
袖中的青玉算盘突然发烫，第三颗算珠 “咔嗒” 弹起，在冰光中映出半块令牌的虚影 —— 正是他贴身携带的那枚刻着 “秋” 字的青玉令牌。沈砚秋按住算盘的刹那，甬道尽头突然传来冰层碎裂的轻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寒髓狱的冰门比传闻中更矮，仅容一人躬身而入。沈砚秋跨过门槛时，靴底碾过细碎的冰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冰室中央的冰棺泛着乳白的光，棺身缭绕的寒气中，隐约能看见一具人形轮廓，周身覆盖的冰层竟呈现出棋盘格子的纹路。
“这是……” 青禾捂住嘴，暖炉 “哐当” 落地。冰棺里的骸骨穿着与沈砚秋同款的月白道袍，领口绣着的半枚棋盘暗纹虽己褪色，却与他袍角的纹路严丝合缝。最惊人的是骸骨腰间悬着的令牌 —— 半块青玉，上面刻着的 “砚” 字，与沈砚秋怀中那半块 “秋” 字令牌恰好组成完整的 “砚秋” 二字。
沈砚秋缓步走到冰棺前，指尖刚触到棺盖，整具骸骨突然剧烈震颤。冰层下的手指骨竟缓缓抬起，指向自己的心口。那里嵌着枚通体漆黑的棋子，棋子边缘的裂纹中渗出极淡的血丝，在冰层上凝成细小的蛛网。
“三百年了……” 沈砚秋低语，指腹抚过冰面。就在指尖与黑棋隔空相对的瞬间，他脑海中突然炸开刺目的红光 ——
诛仙台的血色符文在眼前铺展开，凌霄宗弟子的剑影如蝗虫过境，为首的宗主手持天命剑，剑尖滴落的血珠在地上组成 “困龙” 二字。他自己穿着玄色棋袍，背后的天道棋盘纹身正被锁链穿透，血顺着锁链滴落在棋盘碎片上，每块碎片都刻着不同的人名……
“谷主！” 青禾的惊呼将他拽回现实。沈砚秋猛地咳出一大口血，血珠砸在冰棺上，竟顺着棺身的棋盘纹路游走，在棺底汇成微型棋局 ——“艮位” 的黑子正被七枚白子围剿，与记忆中诛仙台的阵形分毫不差。
“原来如此。” 沈砚秋抹去嘴角血迹，指尖轻叩冰棺。冰层应声裂开细纹，骸骨心口的黑棋突然浮起，在棺内旋转三圈后，竟与他袖中青玉算盘产生共鸣，算珠 “噼啪” 作响，排列出 “三七轮回” 的数字组合。
青禾捡起暖炉，突然指着冰棺底部：“谷主您看！”
冰层裂开的缝隙中，露出八道古篆刻痕：“棋定三生，魂归天元”。字迹泛着淡金的光，与沈砚秋静室里枯山水棋局的底座纹路完全重合，连最细微的笔锋转折都分毫不差。
“三生……” 沈砚秋瞳孔骤缩，突然想起三日前在第七幅画像前，算盘显示的 “三七轮回”。三百年为一转，七次转世为一劫，这具骸骨，难道是他某一世的残躯？
黑棋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将冰室照得如同白昼。骸骨的指骨再次抬起，这一次首指沈砚秋的胸口。他下意识按住衣襟，那里的旧伤正突突发烫，与黑棋的光芒形成诡异的共振。
“是你……” 沈砚秋的声音发颤。他终于看清骸骨手腕的骨缝里，嵌着枚极小的银针刺 —— 那是悬壶谷 “九转回春针” 的针尾，针身上刻着的 “墨” 字，正是他三百年前的道号。
青禾突然跪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弟子知错！谷主您是……”
“起来。” 沈砚秋打断她，黑棋的光芒己渗入他的灵脉，三百年前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 他被凌霄宗围攻时，悬壶谷初代谷主（实为他的首徒）将他的残躯藏入禁地，以自身道心为引设下冰棺，只为等待某一世的他带着主控碎片归来。
“这具骸骨，是我的第一世残躯。” 沈砚秋轻抚冰棺，黑棋突然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的掌心。刺骨的寒意顺着经脉游走，与体内的天道棋盘碎片产生剧烈碰撞，“当年我灵核碎裂，首徒拼死抢回半副骸骨，用‘逆命蛊’护住残魂不散。”
冰棺底部的古篆突然亮起，与他背后的纹身产生共鸣。沈砚秋转身时，青禾清楚地看见他白袍下的纹身正缓缓流转，那些原本模糊的纹路此刻清晰无比，竟与冰棺上的棋盘格子完全吻合。
“那枚黑棋……” 青禾颤声问，“是天道棋盘的碎片？”
“是‘劫’位碎片。” 沈砚秋掌心的黑棋印记渐渐隐去，“三百年前我布下逆命棋局时，故意将这枚碎片留在残躯里，就是怕主控碎片被凌霄宗夺走后，还有翻盘的余地。”
话音未落，冰室突然剧烈震颤。玄冰甬道传来轰然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闯入。青玉算盘在袖中疯狂震颤，算珠上浮现出一行猩红字迹：“落子无悔执棋人，己破外层禁制”。
沈砚秋脸色骤变，迅速将半块 “砚” 字令牌揣入怀中，与自己的 “秋” 字令牌合二为一。令牌接触的瞬间，冰棺突然沉入地面，只留下刻着古篆的底座，与枯山水棋局的底座严丝合缝。
“走！” 他拽起青禾冲向冰门，黑棋残留的寒气在身后凝成屏障，“他们要的不是骸骨，是这枚‘劫’位碎片！”
奔出寒髓狱时，青禾突然回头，看见冰棺沉没的位置浮出半张青铜面具 —— 与记忆中落子无悔执棋人戴的面具，有着七分相似。而沈砚秋腕间的青玉算盘，第三颗算珠上的 “三七” 数字正在淡去，浮现出下一个预言：“三日后，冰棺底座，天道棋盘现世”。
甬道的玄冰上，沈砚秋咳落的血珠组成的微型棋局仍在闪烁。“艮位” 的黑子旁，不知何时多了枚莹白的新棋，纹路与云怜脖颈的千蛛胎记，有着惊人的相似。
悬壶谷的晨雾漫进禁地时，沈砚秋己带着青禾回到静室。他将两块令牌拼成的 “砚秋” 二字放在枯山水棋局的 “天元” 位，银沙突然自行隆起，组成与冰棺古篆相同的八字：“棋定三生，魂归天元”。
“青禾，” 沈砚秋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坚定，“去把云怜叫来。有些事，该让她知道了。”
窗外的药圃里，七叶莲的叶片突然全部转向禁地的方向，露珠在叶尖凝成细小的棋盘纹路。而冰棺沉没的寒髓狱深处，那枚青铜面具的眼洞正对天，仿佛在等待三日后，天道棋盘重现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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