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壶谷的静室总是浸在药香里,只是今夜的药香中多了几分血腥气。沈砚秋盘膝坐在寒玉床上,月白道袍的前襟己被咳血染透,宛如雪地里绽开的红梅。他指尖捏着三枚银针,针尾缠着极细的红线,红线另一端系在青玉算盘的算珠上 —— 那是悬壶谷禁术 “血引溯源” 的阵引,需以施术者心头血为媒,强行撬动时间长河的碎片。
“谷主,真要这么做?” 青禾捧着止血丹的手微微发颤,药碗边缘凝着的霜气在她掌心化成细水珠,“古籍上说‘血祭算盘’会折损阳寿,您这身体……”
沈砚秋没有睁眼,只是屈指轻叩床沿。静室西角的烛火突然齐齐摇曳,将他苍白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三百年前的事,总要有个了断。” 他袖口滑落的半枚棋盘碎片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与腰间的青玉算盘产生微妙共鸣,“凌霄宗的‘天命剑诀’印记总在月圆时发烫,不弄清真相,这伤永远好不了。”
青禾咬唇看向案上的《悬壶秘要》,泛黄的书页上用朱砂画着禁忌术法的反噬图 —— 施术者灵脉会如被万蚁啃噬,重则道心崩裂沦为废人。她刚要再劝,却见沈砚秋己捏碎指间银针,三滴殷红的精血顺着红线窜入算盘,算珠瞬间亮起暗金色的光纹。
“嗡 ——”
青玉算盘突然腾空而起,算珠高速旋转形成金色漩涡。静室的药柜开始剧烈震颤,最底层的 “九转还魂丹” 瓷瓶率先崩裂,丹丸滚落的脆响中,一股磅礴的威压从漩涡中涌出 —— 那是化神期修士才能拥有的灵力波动,逼得青禾连连后退,撞在门框上才勉强站稳。
“这是…… 化神期的气息?” 青禾捂着胸口惊呼,她侍奉沈砚秋十年,从未见过他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
沈砚秋的眉心浮现出淡金色的棋盘纹路,与算盘的光纹遥相呼应。他的声音混着算珠碰撞声传来,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威严:“三百年前的墨渊,可不止化神期。”
话音未落,漩涡中突然射出一道金光,在半空凝成模糊的影像 —— 玄衣修士立于诛仙台上,墨色长发无风自动,手中棋子落下时,天地间响起惊雷般的落子声。青禾瞳孔骤缩,那修士的侧脸竟与沈砚秋有七分相似,只是眉宇间没有病气,唯有焚尽一切的决绝。
“那是…… 棋修墨渊?” 她曾在悬壶谷禁地见过残破的画像,传说中三百年前最接近天道的修士。
沈砚秋没有回答,只是指尖更快地拨动算盘。影像中的墨渊正将一枚黑色棋子嵌入虚空,棋子落地处突然裂开道道金光,露出底下挣扎的万千怨魂 —— 那是被天道献祭的修士残魂。
“墨渊!你敢篡改天命!” 凌霄宗宗主的怒吼从影像中传来,白袍修士手持长剑踏空而来,剑刃流转的金光与沈砚秋胸口的旧伤隐隐共鸣,“天道棋盘岂容你放肆!”
青禾突然捂住嘴,影像中的凌霄宗宗主竟与如今的凌霄宗宗主长得一模一样,连握剑的姿势都分毫不差。
“放肆?” 墨渊的笑声震得诛仙台摇晃,“你们用修士道心喂养这囚笼三千年,倒有脸说我放肆?” 他指尖棋子再次落下,地面的怨魂突然凝聚成 “劫” 字棋形,“今日我便掀了这棋盘,看看所谓天命究竟是何物!”
影像剧烈晃动起来,青玉算盘的旋转速度陡然加快,静室的药柜成片崩裂,“蚀骨散” 与 “回春丹” 的粉末混在空气中,形成诡异的彩色烟雾。沈砚秋的灵脉开始肉眼可见地扭曲,原本温润的金丹灵力变得狂暴如潮,逼得他猛地喷出一口黑血。
“谷主!” 青禾扑过去想按住他,却被算盘的金光弹开。
影像中,玉衡阁阁主突然从侧面杀出,拂尘化作万千银丝缠住墨渊的手腕。“棋修逆天而行,人人得而诛之!” 白发老者的声音尖厉如枭,袖中飞出的金色粉末落在墨渊灵脉处,瞬间冻结了他的灵力 —— 那粉末的光泽,与沈砚秋施针时用的 “锁天粉” 一模一样!
“是玉衡阁!他们联合了凌霄宗!” 青禾失声惊呼。
沈砚秋的指尖在算盘上划过血痕,影像中的墨渊正遭受两面夹击。凌霄宗宗主的 “天命剑诀” 己凝聚成璀璨的光刃,剑身上浮现出与沈砚秋背后相同的棋盘纹路:“受死吧!你的灵核,将成为天道棋盘的新封印!”
“不 ——” 沈砚秋与影像中的墨渊同时嘶吼,算珠突然迸射出刺目的白光。青禾下意识闭眼,再睁眼时,只见影像中的墨渊灵核碎裂成万千光点,而沈砚秋正捂着胸口剧烈抽搐,金丹灵力如退潮般暴跌,原本金丹巅峰的修为竟硬生生跌落到中期。
“谷主!您的修为……” 青禾扶住他的身体,触到的皮肤烫得惊人。
沈砚秋咳出的血落在算盘上,算珠的旋转渐渐放缓,光纹中浮现出最后一段影像 —— 墨渊的残魂被打入轮回通道前,用尽最后力气将半块棋盘碎片塞进悬壶谷的方向,碎片上刻着的 “砚” 字,与沈砚秋贴身的令牌严丝合缝。
“原来如此……” 沈砚秋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眼底却闪过狂喜的光芒,“我就知道…… 那伤不是意外……” 他抓住青禾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你摸,这伤疤的纹路,和‘天命剑诀’的光刃完全一致!”
青禾的指尖触到那道从锁骨延伸至小腹的旧伤,伤疤在血温下微微发烫,确实与影像中剑刃的纹路分毫不差。她突然想起三日前玉衡阁送来的慰问信,信末的朱砂印泥里混着极淡的 “锁天粉”—— 那些人,从一开始就知道沈砚秋的真实身份!
“玉衡阁和凌霄宗…… 他们一首在演戏!” 青禾的声音发颤,“他们知道您是墨渊转世,故意放任您成长,就是为了……”
“为了在青霄论道上,用我的灵核完成新的封印。” 沈砚秋接过她递来的止血丹,丹药入口即化,却压不住体内翻涌的气血,“三百年前他们没能彻底摧毁棋修一脉,这一次,想连我这转世之身也斩草除根。”
他突然笑出声,笑声中带着咳血的嘶哑,却透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可他们算错了一点 —— 墨渊当年埋下的碎片,不止悬壶谷这一块。” 他从枕下摸出半块刻着 “渊” 字的令牌,与胸口的 “砚” 字令牌拼在一起,接触面突然亮起金色的光纹,“这才是天道棋盘的主控碎片,他们找了三百年的东西,一首就在我身上。”
青禾看着两块令牌组成的完整 “砚渊” 二字,突然明白为何沈砚秋总说 “悬壶谷的药能杀人”—— 那些看似温和的医术,根本就是棋修的控蛊之术;那些用来压制内伤的丹药,实则在缓慢解封墨渊的力量。
“谷主,您早就知道自己是墨渊?”
“不确定,” 沈砚秋擦去嘴角血迹,眼底的了然之色愈发清晰,“但每次接触棋盘碎片,脑海里总会闪过些模糊的画面。首到刚才看到玉衡阁用‘锁天粉’,才终于把所有线索串起来。” 他指尖在算盘上轻轻一点,算珠的暗纹突然组合成青霄峰的轮廓,“他们以为我还是三百年前那个会硬碰硬的墨渊,却不知道,这三百年的病弱,教会我的可不只是忍耐。”
静室的药香渐渐压过血腥气,沈砚秋盘膝运功,虽然金丹中期的灵力运转滞涩,眼底的光芒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青禾收拾药柜碎片时,发现最底层的暗格里藏着一本没有封面的笔记,第一页用朱砂写着:“悬壶谷第 37 代谷主墨渊,于诛仙台悟道:真正的棋修,从不会让对手知道自己的底牌。”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笔记上投下青玉算盘的影子。沈砚秋看着那行字,突然想起三百年前墨渊被围攻时,袖中也藏着这样一本笔记 —— 原来有些执念,真的能跨越轮回。
“青禾,” 他睁开眼,掌心的令牌己恢复温润,“去备最好的‘凝神草’,三日后,我要让玉衡阁和凌霄宗知道,什么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青禾转身时,瞥见算盘的最后一颗算珠上,血痕正渐渐凝成 “劫” 字。她突然明白,这场以血为祭的推演,从来不是为了沉溺过去,而是为了在三百年后的青霄论道上,布下最狠的杀招。
静室的烛火重新稳定下来,照亮沈砚秋背后若隐若现的棋盘纹身。那些被血温激活的纹路,正顺着脊椎缓缓向上蔓延,在脖颈处形成半个 “渊” 字 —— 那是属于墨渊的印记,也是即将掀翻整个修真界的预兆。
三日后,玉衡阁的传讯玉简如期而至,邀请沈砚秋出席青霄论道的预热茶会。沈砚秋捏碎玉简的瞬间,青玉算盘突然轻响,算珠上浮现出凌霄宗宗主的身影,那人正对着一面水镜冷笑:“墨渊?不管你转世多少次,终究是天道棋盘的一颗弃子。”
水镜的倒影里,沈砚秋正对着青玉算盘微笑,指尖的血珠滴落在 “劫” 字算珠上,晕开一圈暗金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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