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界边陲的青风镇，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寒冬。
霜降刚过，河面便结了半尺厚的冰，檐下的冰棱如獠牙般倒悬，将日头折射成惨白的光。少年阿砚缩着脖子钻进药材铺时，腰间的青玉碎片突然烫得惊人，像揣了块烧红的烙铁。
“王伯，来两株防风。” 他解开围巾，露出冻得发红的鼻尖。指尖刚触到柜台，整个人突然僵住 —— 老板王伯趴在算盘上，后背的棉絮被血染成深褐，伤口处隐约有淡金色的纹路在蠕动，像极了他腰间碎片上的棋盘暗纹。
“王伯？” 阿砚的声音发颤，碰倒的药罐在青砖上滚出刺耳的响。碎片的烫意顺着血脉蔓延，河面冰镜突然泛起涟漪，映出极北冰原的虚影：玄冰覆盖的山谷里，无数淡金色棋纹在冰层下游走，组成残缺的 “劫” 字。
“砰！” 后堂的门被撞开，穿灰布道袍的女子踉跄冲出，怀中抱着本蓝皮古籍，封面上 “逆命蛊经” 西个字在阴影里泛着冷光。她看见阿砚腰间的碎片，突然发出破锣般的惊呼：“棋主现世了！”
阿砚被她吓了一跳，碎片的烫意让他忍不住按住小腹咳嗽：“你是谁？”
“悬壶谷青竹。” 女子急得跺脚，发间还沾着草屑，“别管我是谁，快把那碎片藏好！落子无悔的人追来了！”
话音未落，街面传来铁器拖行的声响。阿砚趴在窗缝偷瞄，三个戴青铜面具的黑衣人正踏着冰面走来，靴底的铁爪在冰上划出三道血痕 —— 那是用活人精血养的追踪符。
“他们要找的是这个？” 阿砚攥紧碎片，突然觉得丹田一阵翻涌。碎片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竟牵引着他的灵力往指尖涌。镇外突然传来惊呼声，两人奔到河边，只见溪流正顺着河床逆流而上，在冰面冲出三尺宽的水痕。
“你催动了碎片？” 青竹的脸瞬间惨白，拽着他往药铺后院跑，“金丹境都驾驭不了的天道碎片，你个凡人怎么敢……”
话没说完，阿砚突然捂住嘴剧烈咳嗽，指缝漏出的血滴在雪地上，竟凝成细小的棋盘。他看着自己发红的指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河边捡到碎片时的情景 —— 当时这玉片嵌在具无名尸的胸口，尸身早己冻僵，唯独心口处的冰层暖得反常。
“那尸体……” 阿砚的声音发颤，“是不是穿月白道袍？”
青竹的脚步猛地顿住，转身时眼睛亮得惊人：“你见过沈仙尊？”
“沈仙尊？” 阿砚茫然摇头，“我只知道镇上老人说，三百年前有位仙尊在冰原坐化，尸身能让河水不冻。”
“假的！” 青竹突然拔高声音，又慌忙捂住嘴，“仙尊是假死！他用自身灵核为引，将天道碎片的力量封在冰原，那些落子无悔的杂碎找了三百年都没找到……” 她突然意识到失言，警惕地看向阿砚，“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碎片会认你为主？”
阿砚刚要开口，后墙突然传来轰然巨响。青铜面具的棱角刺破木窗，黑衣人沙哑的笑声钻进来：“青竹仙子，别来无恙？把《逆命蛊经》和碎片交出来，饶这凡童不死。”
青竹将古籍塞进阿砚怀里，从袖中抽出三枚银针：“往镇西破庙跑，那里有悬壶谷的密道！记住，碎片发烫时就念这个 ——” 她在他掌心写了串古篆，指尖的灵力让阿砚觉得虎口一阵刺痛。
阿砚攥着古籍冲进风雪，身后传来银针破空的锐响。跑到镇口的石桥时，碎片突然剧烈震颤。他低头看去，河面冰镜里的冰原虚影正在扩大，玄冰山谷中央，竟浮现出与自己胸口一模一样的胎记 —— 那是块铜钱大小的淡金色印记，从小就有。
“原来如此……” 阿砚喃喃自语，突然想起王伯临死前盯着他胸口的眼神。碎片的光芒透过衣襟，在雪地上投下完整的 “天元” 位，远处的黑衣人发出兴奋的嘶吼：“找到棋主了！”
破庙的木门早己腐朽，阿砚撞进去时带起满室尘埃。供桌后的石壁果然有处松动，他刚要伸手去推，就听见身后传来青竹的闷哼。三个黑衣人押着她走进来，其中一人把玩着沾血的银针：“仙子的‘九转还魂针’，怎么不往凡人身上扎了？”
青竹啐出带血的唾沫：“沈仙尊当年就该把你们这些杂碎炼成活蛊！”
“炼我们？” 为首的黑衣人摘下面具，露出张与阿砚有三分相似的脸，“他连自己的转世都护不住，还想护六界？” 他突然指向阿砚，“把碎片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阿砚的手在供桌下摸到块松动的砖。碎片的烫意让他想起青竹写的古篆，当黑衣人扑过来的刹那，他猛地将灵力灌入碎片 —— 不是修士的灵力，而是凡人体内最纯粹的生机。
“以我精血为引，逆命 ——”
话音未落，破庙的梁柱突然结冰。黑衣人僵在原地，身上浮现出与王伯相同的棋纹，他们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臂化作冰晶，碎成漫天光点：“怎么可能…… 凡人怎么能催动天道规则……”
青竹趁机挣脱束缚，银针穿透最后一名黑衣人的灵脉：“因为他不是凡人！” 她扶住咳血的阿砚，看着供桌后的石壁在碎片光芒中缓缓移开，露出里面的青铜棺椁，“他是沈仙尊用自身残魂和凡童躯体融合的‘新棋主’。”
阿砚盯着棺椁上的纹路，突然觉得心口的胎记与碎片产生共鸣。棺盖在光芒中缓缓打开，里面没有尸身，只有半块青玉碎片，与他腰间的严丝合缝。
“原来仙尊把主控碎片藏在这里。” 青竹的声音带着哽咽，“他算准落子无悔会找到凡界，算准你会在今日觉醒……”
碎片合二为一的瞬间，冰原虚影突然涌入破庙。阿砚在漫天棋纹中看到无数画面：三百年前沈砚秋在冰原布下逆命阵，将天道碎片的力量封入新生的凡童体内；悬壶谷被围剿时，青竹的师父用最后的灵力将《逆命蛊经》送到凡界；王伯临死前用鲜血在柜台上画的，其实是引导他来破庙的棋路。
“仙尊从来没离开过。” 阿砚握紧完整的碎片，突然明白了掌心古篆的意思 —— 那不是咒语，是 “等你醒来”。
青竹看着他眼中亮起的淡金色光芒，突然屈膝行礼：“悬壶谷青竹，参见新棋主。”
远处的冰河面，完整的天道棋盘虚影正在缓缓转动。落子无悔的密探尸体在雪地里组成 “劫” 字，而极北冰原的玄冰山谷中，沈砚秋沉睡的残魂突然睁开眼睛，胸口的棋纹与凡界的少年产生了跨越时空的共鸣。
“棋局，该重启了。” 两道声音在不同的时空同时响起，一道属于三百年前的病弱仙尊，一道属于凡界初醒的少年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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