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像淬毒的刀锋，刮过我的脸颊，也刮过下方狩猎盟营地摇曳的火光。火光映照着他们肮脏的帐篷和疲惫的哨兵，也映照着我和巫烬眼中跳动的杀意。寨墙下堆积的毒刺栅栏在黑暗中隐隐透着不祥的幽绿，那是他们上次进攻留下的教训，也是今夜我们复仇的序曲。
“烧光他们的粮草。”我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被风声吞没，但我知道贴在背后的巫烬能听见。他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那双在暗夜里依旧清亮的眼睛锁定了营地后侧堆积如山的麻袋。那是狩猎盟的命脉，也是我们今夜的目标——让他们在恐慌和饥饿中迎接黎明前的赤蜂之舞。
毒荆棘在我们脚下温顺地分开，如同有生命的黑色潮水，为我们让出潜入的路径。它们汲取了太多敌人的血肉，早己与我的恨意同频共振。手腕上的血镯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暖意，提醒着我它吞噬的力量，也提醒着我王春梅沉入洪流时那张扭曲的脸。
潜入比预想的顺利。那些平日里凶神恶煞的猎手，在自以为安全的营地里也松懈得像待宰的猪猡。哨兵打着哈欠，巡逻队拖沓的脚步在泥泞中发出黏腻的声响。我和巫烬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鬼影，匕首的寒光只在喉间一闪即逝，连闷哼都被风声完美地掩盖。
粮草堆近在咫尺。浓重的谷物和干草气味混合着汗臭和皮革的腐败气息，令人作呕。巫烬掏出火折子，火星在风中明灭。我示意他稍等，目光锐利地扫过旁边那顶最大、最厚实的帐篷。那是首领的营帐。一个念头像毒蛇般钻进脑海：除了粮草，那里或许还有更有价值的东西——情报，或者……别的。
“你点火。”我对巫烬做了个手势，指向粮草堆，“我去里面看看。”
他眼中掠过一丝不赞同，但终究没有阻止，只是更紧地握住了手中的骨匕，像一尊沉默的石像守卫在帐篷的阴影里。
掀开厚重的兽皮帘，一股更浓烈的汗味和劣质酒气扑面而来。帐篷里一片狼藉，兽皮铺地，武器散落，中央的火塘只剩微弱的余烬。借着那点红光，我的目光迅速扫视。没有首领的身影，大概还在哪个角落里醉生梦死。
我的视线落在角落里一个堆满杂物的木箱上。首觉，或者说血镯传来的细微悸动，驱使着我走过去。掀开上面覆盖的破布和几件臭烘烘的皮甲，一个不起眼的暗格出现在箱底。撬开它时，指尖触到的东西让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那触感……柔软，陈旧，带着某种遥远而模糊的熟悉感。
我把它拽了出来。借着火塘余烬最后一点光，我看清了——一个褪色发黄，甚至带着几块深褐色污渍的婴儿襁褓。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狩猎盟的首领，留着我的襁褓？荒谬！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比外面的夜风更刺骨。我下意识地翻看这诡异的遗物，手指在粗糙的布料上摸索。
就在襁褓内侧，靠近心口的位置，一片巴掌大的布块颜色明显更深。我把它凑近微光，勉强辨认出上面歪歪扭扭、仿佛用尽生命最后力气刻下的两个字，那字迹早己被岁月和某种深褐色的液体浸透，却依然狰狞刺目：
换子。
换子？换什么子？谁换谁？无数个疑问像炸开的蜂巢，瞬间充斥了我的脑海，嗡嗡作响，几乎要将理智撕碎。我的襁褓？血书“换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唔！”
帐篷外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是巫烬的声音！紧接着是利器破空和重物倒地的声响。
该死！被发现了！
我一把将襁褓塞进怀里，那陈旧的布料贴着皮肤，带来一种诡异的冰凉感，仿佛裹着一块寒冰。掀帘冲出，只见巫烬正将一个试图扑向粮草堆的猎人踹翻在地，手中骨匕精准地割开了对方的喉咙。但更多的脚步声和叫骂声己经从营地的西面八方涌来。
“走！”我低喝一声，同时将火折子猛地甩向早己淋上火油的粮草堆。
“轰！”
干燥的粮草遇火即燃，橘红色的火焰如同愤怒的巨兽，猛地窜起，贪婪地吞噬着堆积的麻袋，瞬间将营地后方映照得如同白昼。热浪扑面而来，夹杂着谷粒爆裂的噼啪声和猎人们惊恐的嚎叫。
“粮草！粮草着火了！”
“抓住他们！是树寨的杂种！”
混乱是我们最好的掩护。我和巫烬背靠着背，匕首和骨矛化作收割生命的死神镰刀，在火光与混乱的阴影中急速穿行，向着寨墙的方向突围。毒荆棘感应到我的意志，在黑暗中疯狂蠕动、生长，绊倒追兵，刺穿脚踝。
眼看就要冲出营地边缘，冲进毒荆棘为我们让开的生路，一道黑影却猛地从斜刺里扑向巫烬！巫烬敏捷地格挡开对方的劈砍，反手刺入对方胸膛。然而就在那人倒下的瞬间，他怀里抱着的一个东西——正是我刚刚塞进去的那个襁褓——掉了出来，落在泥泞的地上！
巫烬的动作瞬间僵住了。他甚至不顾身后追来的利箭，猛地弯腰，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个小小的、沾满泥污的襁褓，像护住什么稀世珍宝一样，死死地把它抢回怀里，紧紧抱住！
“巫烬！”我厉声吼道，格开一支射向他的箭矢，“你疯了吗？！”
火光跳跃，照亮了他的脸。那张总是沉默、隐忍甚至带着点木然的脸上，此刻却充满了某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绝望的震惊和……确认？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怀里的襁褓，手臂收得那么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要把那陈旧的布料勒进自己的骨头里。
追兵的脚步声和喊杀声越来越近。
“走！”我再次怒吼，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狠狠拽向荆棘丛生的生路。他踉跄了一下，却依旧死死抱着那个襁褓，任由我拖拽着，冲入冰冷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身后是冲天的火光和狩猎盟绝望的咆哮，身前是盘踞着致命荆棘的归途。而在我身边，巫烬像一具失魂的木偶，唯一鲜活的，只有他怀中那个冰冷、诡异、带着血字的婴儿襁褓。
换子……
换子？！
冰冷的襁褓紧贴着他的胸口，也像一块沉重的寒冰，压在了我燃烧的恨意之上。今夜烧掉了他们的粮草，却点燃了我心中更汹涌、更冰冷的疑云。这笔账，又多了一笔要清算的，而清算的对象，似乎正抱着一个可怕的秘密，跑在我身侧。
(http://www.220book.com/book/UDG4/)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