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梅在浑浊的洪流里扑腾挣扎,像只落水的母鸡。
她枯瘦的手死死抠着漂浮的烂木头,指甲盖翻起,浑浊的泥水混着她指缝里渗出的血丝。
浑浊的洪水卷着枯枝、碎石,还有几具发白的浮尸,狠狠撞向王春梅瘦小的身体。
她呛着水,嘶哑地喊:“镯子!你爹找镯子!”
我冷眼看着,指尖捻着腕上那圈冰冷沁骨的巫镯。
它突然烫得吓人,像块烧红的烙铁。
而洪水下游的河滩尽头,灰蒙蒙的雨幕深处,密密麻麻的黑影正蠕动着,朝这里逼近。
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我钳着那小子衣领的手又加重一分力道,将他更深地摁进浑浊泥汤里,看着他因窒息而凸起的眼球里,映出我此刻湿透却更显阴戾的影子。
“想活?”声音穿透哗哗雨幕,淬了冰,“拿命还债。”
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嗬嗬”声,濒死的黑眼珠艰难地转向河心方向,里面倒映出另一个挣扎的黑点。
我顺着他绝望的视线瞥过去。
浑浊的洪水像一锅煮沸的泥汤,翻滚着枯枝败叶,裹挟着几具泡得发白发胀的浮尸,横冲首撞。王春梅,那个生下我又恨不得我死的女人,就在这锅沸汤的中心沉沉浮浮。她枯瘦如鸡爪的手死死抠住一截漂浮的烂木头,指关节绷得惨白,指甲盖被木头粗糙的断口掀翻,浑浊的水流卷着丝丝缕缕的血色从她指缝里晕开。
又一波汹涌的浪头狠狠撞来,裹挟着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砰”一声闷响砸在她肩胛骨上。
“呃啊——!”她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身体猛地向下一沉,泥水瞬间灌入口鼻。她剧烈地呛咳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浑浊的水沫和绝望的嘶鸣。求生的本能让她爆发出最后一点力气,死死扒住那根救命的烂木头,脖子拼命向上梗着,浑浊的眼睛透过迷蒙的雨幕,死死钉在我脸上。那目光,混杂着刻骨的怨毒和赤裸裸的、摇尾乞怜的恐惧。
“救…救娘…阿蛮…”声音嘶哑得像破锣,被风雨撕扯得断断续续。
一丝尖锐的刺痛毫无征兆地从左手腕骨深处炸开,仿佛有根冰冷的锥子狠狠凿了进去!是那处旧伤。我眉头都没皱一下,这点痛,比起她这些年加诸于身的,算得了什么?
就在我漠然移开视线的刹那,腕上那圈一首冰冷沉寂的巫镯,毫无预兆地烫了起来!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我以我骨筑桃源那温度并非来自雨水,而是从骨头缝里、从血肉深处骤然爆发!像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狠狠摁在了皮肉上,带着一种蛮横的、不容置疑的灼烧感。皮肤下的血管突突狂跳,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这冰冷的洪水和王春梅濒死的诅咒同时惊醒,正在镯子里凶猛地冲撞、咆哮,渴望着破笼而出!
这股突如其来的灼痛激得我指尖一颤。钳着那小子衣领的手下意识地松了一瞬。
几乎就在同时,河心的王春梅像是被那镯子的灼热刺激,回光返照般爆发出凄厉至极的尖嚎,穿透重重雨幕,带着血淋淋的诅咒和最后一丝清醒的恶毒,狠狠砸进我的耳朵:
“镯子!你爹找镯子!他找那镯子——”
最后一个字音被汹涌灌入的洪水彻底掐断。一个更大的浪头猛地掀起,浑浊的水墙兜头盖脸地砸下,瞬间将她瘦小的身影完全吞没。那截烂木头在水面上徒劳地空旋了几圈,最终也被湍急的泥流卷走,消失在翻滚的浊浪深处。
河心空空荡荡,只剩浑浊的洪水更加狂暴地奔流,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吞噬从未发生。
冰冷的雨水顺着额发流进眼睛,又涩又疼。我抬起手,用湿透的袖口狠狠抹过脸颊,抹掉那些雨水,也抹掉眼底最后一丝残留的、属于“人”的温度。
“真脏。”
我低声吐出两个字,声音冷得像这河底最硬的石头。不知是说这污浊的雨水,是说这吞噬了生母的洪水,还是说这手腕上滚烫的、沾着无数过往的镯子。
手腕内侧的灼痛感并未因王春梅的消失而减弱,反而在皮肤下隐隐搏动,像一颗被强行按捺住的、冰冷又暴戾的心脏。我垂眸,目光扫过岸边湿滑的淤泥和狼藉的杂物。几粒不起眼的、黑褐色、布满尖刺的细小种子,被水流冲刷着,半掩在泥泞里,正被上游冲刷下来的、带着浓重腐臭的污浊尸血慢慢浸透。那是毒荆棘的种子,未来“骸”寨的第一道死亡屏障。我弯腰,冰冷的手指将它们一粒粒抠出泥泞,紧紧攥在手心,黏腻冰冷的尸血顺着指缝渗出。
就在起身的瞬间,一股比洪水更阴冷、比尸臭更令人作呕的寒意,毫无征兆地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后颈!
我猛地抬头,视线如刀锋般劈开灰蒙蒙的雨幕,射向河滩下游的尽头。
雨帘之后,那片被铅灰色天穹笼罩的荒芜河滩上,影影绰绰。不再是模糊的雨雾,而是……无数缓慢蠕动、彼此推挤的黑影!密密麻麻,如同被惊动的腐肉上涌出的蛆潮,正踏着泥泞,沉默而执拗地,朝着洪水肆虐的河岸,朝着我站立的方向,汹涌而来!
尸潮!
手腕上的巫镯猛地一缩,那股灼烫骤然化为针刺般的尖锐警告,狠狠扎进骨髓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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