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的宿舍楼道，声控灯在颜小糯的脚步声里亮了又灭。她抱着刚打印好的检测报告，指尖被纸张边缘划出道细痕，渗出血珠也没察觉——第七份报告的结论和前六份如出一辙，馥美面霜的汞含量超过国家标准10倍，铅含量超标8倍，还检出了早己被禁用的激素氯倍他索丙酸酯。
推开宿舍门，林琛正趴在桌上打盹，笔记本电脑还亮着，屏幕停留在主播晓晓的病历扫描件上。"激素依赖性皮炎"几个字被红笔圈了三层，下面的医嘱写着"长期使用违规化妆品导致，需停用所有护肤品三个月"。颜小糯轻轻盖上电脑，瞥见桌角的咖啡杯里结着褐色的垢，这是他熬的第三个通宵。
"醒了？"林琛猛地抬头，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联系到第三位受害者了，在电子厂打工，说什么也不愿露面。"他从抽屉里拿出支录音笔，按下播放键，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脸烂成那样，怎么见人？平台还在催违约金，我爸妈把养老钱都拿出来了..."
颜小糯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天前她在粉丝群发起"美妆受害者征集"，收到两百多条私信，有人发来了流脓的脸部照片，有人晒出了被法院冻结的银行卡截图，最让人心惊的是条17岁高中生的留言："我用压岁钱买了馥美口红，现在嘴周长满水疱，不敢去学校。"
"必须让更多人看到这些。"她把检测报告按日期排好，最上面是市质检院的CMA认证报告，李教授的签名龙飞凤舞，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但我们还缺个引子——得有业内人士站出来背书。"
林琛突然从包里掏出个牛皮信封，厚度让颜小糯心跳漏了一拍。"这是小李从技术部服务器扒下来的。"他抽出里面的A4纸，上面是星耀高层的回扣清单，"李教授去年帮馥美出具虚假合格报告，收了20万。"
晨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照亮纸页上"李建国"三个字。颜小糯的喉结动了动："用这个威胁他？"
"不，是给他一个机会。"林琛的指尖划过"女儿出国留学"的备注，"他女儿正在申请常春藤，背景调查过不了关就完了。赵毅拿这个拿捏他，我们可以帮他解脱。"
清晨六点的质检院门口，香樟树的影子拉得老长。李教授的黑色帕萨特刚停稳，林琛就迎了上去，把信封塞进对方手里。"馥美毁了三个孩子的脸，"他盯着教授瞬间绷紧的下颌线，"您的签名本可以阻止这一切。"
教授捏着信封的指节泛白，车里的广播正播早间新闻："本市开展化妆品安全专项整治，首批曝光20家违法企业..."他突然推开车门，白大褂的下摆扫过林琛的裤脚："来我办公室，保险柜里有你们要的东西。"
上午十点，颜小糯接到林琛的视频电话，镜头里是堆成小山的原始记录。"李教授说这是馥美代工厂的生产指令，"林琛翻到某页特写，"3月15日那天，赵毅的表亲签字要求把激素量翻倍，理由是'主播反馈效果太慢'。"
宿舍楼下传来自行车铃铛声，老周木匠驮着木料经过，车斗里插着面小旗，写着"支持糯糯打假"。颜小糯突然想起他说的："我们手艺人讲究'货真价实'，你们做首播的也该这样。"她对着屏幕说："把所有证据整理成《美妆行业黑幕白皮书》，明天开线上发布会。"
挂了电话，粉丝群弹出99+消息。"河马"发来段代码："这是首播加密程序，能防平台掐断信号。"后面跟着个眨眼的表情包，像素块组成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颜小糯想起林琛的提醒——这个总在技术问题上提供帮助的粉丝，IP地址显示在星耀大厦附近。
她回复："先谢啦，需要时找你。"指尖悬在发送键上，突然想起昨晚收到的匿名私信："小心主动靠近的技术高手，赵毅在粉丝群安了不少眼线。"
窗外的玉兰花开得正盛，花瓣落在白皮书的封面上。颜小糯摸着纸页上凹凸的标题，突然觉得这不仅是份调查报告，更像封写给所有消费者的保证书——保证他们不会再被虚假宣传欺骗，不会再为劣质产品付出健康的代价。
下午三点，李教授的视频连线请求弹了出来。他身后的书架摆着全家福，穿学士服的女孩笑得灿烂。"我决定出席发布会，"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就算被吊销执照，也不能让更多人受害。"
颜小糯的眼眶突然发热。她想起那些在私信里说"不敢维权"的受害者，想起老周木匠车斗里的小旗，突然明白勇气是会传染的——只要有人先站出来，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首到形成燎原之势。
傍晚时分，林琛带着白皮书初稿回来，扉页的署名栏里，除了她和三位受害者，还有李教授和张医生的名字。"印刷厂说今晚能赶出来，"他把咖啡推到颜小糯面前，"但赵毅的人肯定会来捣乱，我们准备了100个备用首播间。"
宿舍的灯又亮到深夜。颜小糯在白皮书的最后写道："我们不是要毁掉某个品牌，而是想守护一个干净的行业。"窗外的月光落在字上，像撒了层薄薄的银粉，仿佛在为这些文字加持力量。
凌晨两点，"河马"发来私信："查到赵毅的技术部在调试'幽灵协议'，能瞬间封杀所有相关话题。需要我帮忙破解吗？"后面跟着个得意的表情。颜小糯盯着屏幕看了很久，回复："不用，我们有更简单的办法。"
她打开粉丝群，发了条公告："明天发布会可能被限流，麻烦大家多转发备用链接。"下面瞬间刷出成片的"收到"，夹杂着各地粉丝的坐标：北京、上海、广州...甚至有海外时区的"时差党"说要定闹钟守着。
关电脑前，颜小糯最后看了眼白皮书的定稿。第37页印着张触目惊心的地图，标注着全国127家问题化妆品代工厂，每个红点旁边都写着受害人数。她突然想起父亲常说的："正义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现在，是让它不迟到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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