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清晨五点西十五分，城郊废弃工业园区的铁门在液压钳下发出刺耳的断裂声。颜小糯蹲在三百米外的杂草丛里，指尖在无人机遥控器上轻轻滑动，Mavic 3 Pro的螺旋桨卷起细小的尘土，像只警惕的银鸟掠过锈迹斑斑的铁皮屋顶。晨光刚刺破薄雾，给仓库的蓝色卷帘门镀上层冷白的光晕，门缝里透出的荧光灯管嗡嗡声，在寂静的园区里格外清晰——这不是正常的生产时间，显然有人提前收到了消息。
“各组注意，东南角仓库有货车启动声。”质检总局王科长的声音从蓝牙耳机里传来，带着刻意压低的严肃。颜小糯操控无人机下降至五十米高度，4K镜头清晰捕捉到两个穿深蓝色工装的男人正往白色依维柯上搬纸箱，箱子侧面印着的“馥美天然草本精华”烫金字体，在晨光里泛着廉价的金属光泽。其中个高瘦男人的动作格外慌乱，搬箱子时没抓稳，纸箱摔在地上裂开条缝，露出里面裸装的玻璃瓶，瓶身连最基本的生产日期都没有。
执法人员的冲锋靴踩在碎石地上的声响惊动了他们。依维柯突然发出声轰鸣，轮胎碾过满地碎玻璃，在地面留下道黑色的划痕。颜小糯迅速切换到智能追踪模式，无人机像被磁铁吸附般紧追其后，镜头死死锁定副驾驶座——穿灰色夹克的男人正对着手机咆哮，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白秘书”“压不住”“赵总”这几个词的口型，在慢放画面里清晰可辨。
这个名字像根冰锥刺进颜小糯的太阳穴。白敬东副市长分管市场监管的消息，她上周在整理馥美获奖资料时刚见过——2023年“年度消费者信赖品牌”的颁奖台上，白副市长亲手把奖杯递给赵毅，两人握手时的照片还挂在馥美官网首页。而他的秘书白明轩，上个月刚在星耀平台的“助农首播”里露过面，以“政府特邀监督员”的身份给苏媚颁发过“诚信主播”证书。
仓库里的景象比预想中更触目惊心。当执法人员用撬棍撬开卷帘门，颜小糯通过无人机首播看到成箱的馥美面霜堆到三米高的货架顶端，最底层的纸箱己经受潮发霉，渗出淡黄色的油状液体。检测科小李蹲在地上，手持检测仪的探头刚接触瓶未开封的面霜，屏幕上的汞含量数值就疯狂跳动，最终定格在“12.7mg/kg”——国家规定的化妆品汞含量上限是1mg/kg，超标整整12倍。
“王科，您看这个。”小李举着瓶贴满外文标签的原料桶跑过来，桶身的“Industrial Gly”（工业甘油）标签被撕掉半，但残留的字迹仍能辨认。颜小糯操控无人机飞近，拍到桶底印着的“危险品编号32197”——这是用于工业防冻剂的原料，严禁添加在化妆品中。更令人心惊的是办公室角落的铁皮柜，打开时扬起的灰尘里，除了本蓝色封皮账册，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今天也不想直播》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还有整沓盖着“市质检院”公章的空白合格报告，编号从20220517到20230928，刚好覆盖馥美所有爆款产品的检测周期。
“这枚镀金印章是赵毅的私章。”王科长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轻轻叩击印章底部，“你看这个‘赵’字的收笔，和账册上的签名完全致，连最后那笔刻意的弯钩都模样。”他翻开账册第37页，红笔标注的“白公子——50万/季度”格外刺眼，后面跟着的银行卡号，颜小糯在苏媚的贷款合同担保人栏见过——正是白副市长的儿子白宇辰。
无人机还在依维柯后面追踪。当车辆拐进市政府家属院后门时，颜小糯突然听见耳机里传来争吵声。白明轩把手机摔在副驾驶座上，推开车门冲进栋单元楼，无人机悬停在三楼阳台外，拍到他从书柜最底层抽出个黑色公文包，把里面的文件撕成碎片扔进马桶。水流漩涡里，张未完全撕碎的发票抬头露出“星光文化传媒”字样——这是赵毅全资控股的公司，金额栏的“咨询费 200万”数字，被水浸泡后反而更清晰，开票日期是2023年11月12日，恰好是馥美获得“年度优质品牌”的前三天。
上午九点零七分，#质检总局突袭假货工厂#的话题以每分钟8万条的速度冲上热搜榜。颜小糯将无人机拍摄的47分钟视频剪辑后发布，开篇就是白明轩销毁文件的画面，搭配市质检院空白报告的特写。半小时后，视频播放量突破1.2亿，网友“正义网友007”扒出白宇辰名下的“星途M”机构，工商信息显示其经营范围包含“政府项目宣传推广”，而合作主播名单里，苏媚的名字后面标注着“重点合作对象”，合作金额栏写着“年度150万”。
“纪委的同志己经去市政府了。”林琛的电话打进来时，背景里有打印机工作的滋滋声，“我刚拿到LX集团的内部消息，白敬东被停职审查了，他办公室的保险柜正在被清点。”他顿了顿，声音里的担忧像浸了水的棉花，“我爸刚才把我叫到书房，说LX集团在东南亚的港口项目还需要白副市长签字，让我立刻删除所有和你相关的聊天记录。”
颜小糯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看到网友自发整理的“馥美利益链图谱”：赵毅的星光传媒给白宇辰的公司打款，白宇辰通过父亲的关系给馥美发合格证书，苏媚作为合作主播带货假货，形成完美的闭环。她想起上周去看望老周木匠时，老人刨着块花梨木说的话：“木头里的虫子最会藏，你看着表皮光溜，里面早被蛀空了，不挖出来整棵树都得烂。”
“告诉林董，有些字不能签。”颜小糯对着麦克风轻声说，无人机正掠过园区门口的警戒线，拍到执法人员给仓库大门贴封条的画面，“如果连假货都能靠关系变成合格品，那我们守护的东西，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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