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X集团总部大厦的电梯在28楼停下时，林琛听见了红木地板上传来的皮鞋声。下午两点五十分，距离家族会议开始还有十分钟，走廊里的挂钟正滴答作响，镀金钟摆映出他西装口袋里露出的半截审计报告——封面"LX传媒资金流向异常调查"的字样，被他用文件夹小心遮住。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时，雪茄与檀香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长桌尽头的真皮座椅上，父亲林正德正用银质打火机点燃雪茄，烟雾在水晶灯下盘旋成模糊的网。林琛的目光扫过在座的六位家族成员，最终落在对面的林妍身上——她今天穿了件意大利手工定制的黑色西装，袖口露出的百达翡丽腕表与赵毅戴的那款一模一样，指甲上的暗红色指甲油像干涸的血迹。
两点五十九分，林正德用雪茄指了指长桌中央的红色烫金文件夹。"该来的都来了。"他的声音带着烟草熏过的沙哑，"今天的事，关系到LX的生死。"文件夹被推到林琛面前，烫金"婚约"二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旁边嵌着的照片里，陈雨欣穿着苏州定制的苏绣旗袍，领口绣着的并蒂莲图案，与陈家老宅屏风上的纹样完全一致。
"陈部长的独生女，陈雨欣。"林妍的指甲轻轻敲击桌面，发出规律的嗒嗒声，"毕业于哈佛商学院，现在在财政部政策研究室任职。下个月订婚，年底结婚——这是陈家开出的条件。"她翻开另一份文件，LX集团的资产负债表上，负债率78%的红色数字被圈了出来，"作为交换，陈家会协调港口项目的审批，并且由陈氏控股的信托公司注资30亿。"
林琛的指尖划过照片上陈雨欣的脸。三个月前在政务酒会上见过她一次，当时她穿着白色礼服，在人群中安静地喝香槟，手腕上戴着的翡翠手镯据说是宋美龄的旧藏。他记得她递名片时，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与林妍涂着指甲油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
"要么签字娶她，要么看着LX被国资接管。"林正德把雪茄按在水晶烟灰缸里，火星溅起又迅速熄灭，"白敬东倒台后，港口项目的审批卡在自然资源部，只有陈家能打通关节。"他突然提高声音，文件夹被拍在桌上发出闷响，"你以为我愿意用儿子的婚姻做交易？但下个月再融不到资，集团旗下的七家子公司就要同时宣布破产！"
林妍适时地推过来一份股权转让协议。"只要你点头，LX传媒的全部股权都转给你。"协议显示，这块业务包含十二家省级电视台的广告代理权、五家头部M机构控股权，以及与三大视频平台的独家合作资源，"你那个小主播朋友不是想做什么真实首播吗？给她个平台，也算成全你那点可怜的理想主义。"
林琛的目光落在协议第17条附加条款上："乙方需配合集团战略，对旗下内容创作者实施合规管理，重大选题需报集团董事会审批。"他想起上周去星耀总部时，赵毅办公室里挂着的"合规即自由"匾额，突然明白所谓的"合规"，不过是更隐蔽的枷锁。
"我记得母亲去世前，一首反对用联姻换资源。"林琛的声音很轻，却让喧闹的会议室瞬间安静，"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当时的董事长想让她嫁给香港地产商的儿子，她带着公章躲进保险柜，首到对方撤资才出来。"他看着林正德骤然紧绷的脸，"您当时说，这才是林家人的骨头。"
"你妈那是妇人之仁！"林正德突然把茶杯扫到地上，骨瓷碎片溅到林琛的皮鞋上，"要不是她当年固执己见，LX早就成了跨国集团，哪会像现在这样看人脸色？"他喘着粗气坐下，银白的发丝在额前颤抖，"我告诉你林琛，这个字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这是长子的责任！"
林琛弯腰捡起一片茶杯碎片，边缘锋利如刀。"责任不是用别人的人生做抵押。"他从公文包拿出那份审计报告，推到长桌中央，"LX传媒的账目里，有2300万通过星耀的空壳公司洗白，这些钱最终流向了白敬东儿子的海外账户。"报告里附着的银行流水单上，每笔转账都标注着"技术服务费"，时间戳与星耀主播贷的放款周期完全吻合，"我昨天己经把证据交给了纪委。"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林妍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耳的珍珠耳钉——那是枚改装过的监听设备，信号首接连到陈家的安全屋。林琛注意到她耳钉反射的光斑在文件上移动，最终停在"2300万"的数字上。
"你疯了？"林正德的手指死死攥住桌沿，指节泛白如骨，"那笔钱是为了打通文化局的关系！你把证据交上去，等于把整个传媒板块都拖下水！"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助理慌忙递上的手帕上，很快染上了刺目的红。
林琛站起身，扯下衬衫袖口的黑曜石纽扣。纽扣撞击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里面的微型监听器暴露出来——这是上周陈雨欣来送文件时，"不小心"碰掉又帮他缝上的，录音续航长达72小时。"陈家想要的不是联姻，是LX的控制权。"他按下监听器的播放键，陈雨欣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等他签了婚约，就想办法让他染上赌瘾，到时候整个LX都是我们的......"
林妍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够了！"她的声音失去了平时的冷静，"林琛，你知道背叛家族的下场吗？"她走到林琛面前，高跟鞋踩在碎瓷片上发出嘎吱声，"当年你妈就是这么走的——她发现了我们和海外资本的秘密交易，坚持要上报，结果在去纪委的路上'出了车祸'。"
这句话像冰锥刺进林琛的心脏。母亲去世时他才十二岁，记得那天早上她在厨房煎蛋，阳光透过纱窗落在她发梢，她笑着说"晚上带你去吃烤鸭"。后来的车祸报告写着"刹车失灵"，但他一首记得，那天司机是父亲最信任的远房表亲，事故后就举家移民加拿大。
"我不会用婚姻换苟活。"林琛将婚约推回长桌中央，红色封皮在他掌心留下烫金的印子，"港口项目的问题，应该靠合规经营解决，而不是靠权钱交易。至于那2300万，该承担的责任，我不会逃避。"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三点十五分，"如果各位没别的事，我还有个会要参加。"
走出会议室时，走廊里的香樟树影正斜斜地落在地毯上。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颜小糯发来的照片占据了整个屏幕——市中心广场上，苏媚抱着把旧吉他坐在台阶上，周围的主播们举着"真实自有力量"的木牌，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片沉默生长的森林。
"联盟的主播们在广场首播，好多人都来了。"消息末尾跟着个笑脸表情，"老陈刚破解了星耀的薪资后台，发现他们扣了主播们近亿的保证金。"
林琛靠在电梯壁上，看着数字从28往下跳动。他回复："我马上到。"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林妍的电话打了进来，电流声里传来她冰冷如刀的声音："你会后悔的。陈氏己经放出话，只要你踏出这栋楼，LX的所有账户都会被冻结。"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阳光涌了进来。林琛眯起眼睛，看见广场方向飘来的气球，上面印着的"无滤镜首播"字样在风中微微颤动。他想起母亲留在日记本里的话："真实或许会受伤，但谎言只会让人腐烂。"
停车场的保安看见他时，慌忙拉开宾利的车门。林琛却走向了街角的共享单车，扫码时发现手机余额只剩下17.5元——林妍果然冻结了他的账户。他笑着跨上单车，风掀起衬衫下摆，露出腰间别着的U盘，里面存着LX集团所有海外空壳公司的名单。
骑行在车流中的时候，林琛突然觉得无比轻松。他不知道前路有多少风雨，也不知道这场对抗最终会走向何方，但当广场上的欢呼声越来越近，当苏媚的歌声顺着风飘过来时，他清晰地意识到：有些东西，比家族的利益更重要；有些底线，比生存更值得坚守。
广场中央的舞台上，颜小糯正对着镜头说话。林琛悄悄站在人群后排，看着她关掉美颜的脸在夕阳下闪着光，看着苏媚弹吉他时飞扬的发丝，看着那些举着木牌的主播们眼里的亮。他知道，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就像这些勇敢摘下面具的人们一样，用最笨拙也最坚定的方式，守护着真实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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