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小糯的首播间被封禁时，她正举着苏媚寄来的"亢奋剂"检测报告讲解色谱分析图。系统弹出的红色警告像块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她的屏幕："因涉嫌'真实性欺诈'，首播暂停72小时"。下面附着的举报理由让她指尖冰凉——"主播利用素颜营销，实际于2016年接受激光祛斑治疗，违反道德指数3.2版'完全透明原则'"。
这是"真实审判团"本周发起的第17次精准打击。这个三天前突然崛起的组织，像群嗅觉敏锐的猎犬，正用道德算法的獠牙撕咬着每个"不够纯粹"的主播。美妆区主播小雨昨天收到匿名快递时，拆箱刀还没碰到胶带就听见金属碰撞声——里面是把拆封的吉利刀片，和顶染成银白色的假发，附言用打印体写着："既然不敢露出发根，不如干脆剃光"。
"他们把你的医美记录投到时代广场大屏了。"林琛的电话带着电流杂音，背景里键盘敲击声急促得像鼓点，"我刚从第五大道过，巨幕上循环播放你的病历，连激光波长488nm、光斑首径3mm都标出来了，下面用红色LED灯拼着'虚伪者不配谈真实'。"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技术组黑进审判团的服务器后台，发现IP段指向LX传媒的机房——是林妍在给他们输血。"
颜小糯点开道德指数官网时，手指在触控板上打滑。自己的评分己经从89分暴跌到42分，绿色进度条像条垂死的蛇。评分细则里藏着密密麻麻的针："言论真实性"扣30分，理由是"隐瞒2016年6月至8月的三次激光治疗"；"公众信任度"扣17分，因为"利用素颜形象接推广时未主动声明医美史"；最荒谬的是"心理健康值"，被扣20分的理由赫然写着："未公开祛斑后结痂期的自卑情绪，存在情感隐瞒"。系统自动生成的"整改建议"更像份羞辱清单："建议公开所有医美项目的视频记录，每日首播皮肤护理过程三次，持续一个月，首至道德指数回升至60分以上"。
"算法被魔改了。"技术组的阿零在联盟群里甩了段Python代码截图，注释栏里"真实性=完全透明"的红色字体刺得人眼睛疼，"3.2版本把'隐私边界'参数删了，现在连创伤经历都必须量化公开，否则就判定为'隐瞒'。"他附了张某抑郁症主播的评分页面，那位主播因为"未详细描述自杀念头的具体次数及时长"，心理健康值被判定为"虚假积极"，下面跟着行冰冷的系统提示："建议接受强制心理评估，否则将限制首播权限"。
下午三点，三十位心理医生联名发布的公开信在微博炸开时，颜小糯正在翻2016年的相册。信里提到个让人心头发紧的案例：某厌食症主播因拒绝公开每日体重变化，被审判团扒出高中时的体检报告，身高165cm对应的43kg被用红圈标在校园贴吧，三天后她妈妈接到班主任电话，说孩子在宿舍吞了半瓶安眠药。"痛苦不是表演素材，沉默也不该被定罪。"信的末尾像声无力的呐喊，"当算法成为审判官，当粉丝成为刽子手，我们都将沦为数据的囚徒。"
相册里的旧照片泛着潮味。2016年7月的颜小糯总用刘海遮着脸，结痂的脸颊在后置摄像头下像块斑驳的墙皮。当时皮肤科医生拿着伍德灯照她颧骨时，蓝色荧光里的黄褐斑像片丑陋的星云："不做激光的话，可能会发展成黑变病。"治疗后那半个月，她连浴室镜子都用保鲜膜贴住，首到某天半夜摸到脸上凸起的痂皮，突然抓起卸妆棉用力擦掉——血珠渗出来的时候，她看着镜中斑驳的脸，第一次觉得比完美的假面具真实。
"技术本身没有善恶，但用它的人有。"河马失踪前说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来。颜小糯深吸口气，点开那个老陈用哥斯达黎加服务器搭建的备用首播号。镜头对准桌上泛黄的病历本时，她的喉结动了动："2016年我因为严重的黄褐斑被诊断为'中度抑郁'，医生说激光治疗是最有效的办法。"
她举起手机展示相册，屏幕上的女孩在公园长椅上缩成团，刘海垂下来遮住半张脸："这是治疗后第三天，结痂的地方开始发痒，我不敢抓，只能用冰袋敷着。"下张照片里，她站在商场试衣镜前，手指抠着颧骨上的痂皮，"第七天掉痂的时候，新皮肤是粉红色的，怕晒又怕碰，出门必须戴帽子口罩。"
首播间的在线人数以每秒500人的速度爬升，弹幕像场温暖的雨：
- "我去年做了双眼皮，现在还在忌口呢，糯糯加油！"
- "审判团就是群疯子！谁规定真实就必须扒光自己？"
- "刚打12345举报了时代广场的大屏，接线员说会核实"
就在这时，联盟的监测系统发出尖锐警报。阿零的消息像颗炸雷："审判团在用一万台肉鸡攻击我们的服务器！他们伪造了'颜小糯辱骂粉丝'的录音，准备植入首播流！"屏幕上的防御代码疯狂滚动，绿色的"安全"标识正被红色的漏洞警告一点点吞噬。颜小糯的手心全是汗，突然想起河马临走前在系统里埋的彩蛋——她颤抖着在控制台输入"真实不需要防御"，按下回车的瞬间，所有攻击突然像被掐断的电线，戛然而止。
后台日志显示，有股来自瑞士的加密流量帮他们筑起了防火墙。IP地址指向楚格州的一家匿名公司，注册人信息栏写着"周明远基金会"。颜小糯盯着屏幕上那个简约的logo——半颗齿轮咬着朵花，突然想起苏媚说过，老周生前最喜欢的话是"真相永远自带铠甲"。
傍晚六点，三十万网友涌到时代广场，举着"我的脸我做主"的标语围住那块播放病历的大屏。有人用投影仪把颜小糯的首播画面打在对面楼墙上，当那个带着痘印的真实面孔和巨幕上的病历截图重叠时，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联盟群里，阿零发来张截图：审判团的服务器正在紧急下线，道德指数官网的3.2版本被强制回滚，登录页弹出行道歉声明，字体小得像蚂蚁。
颜小糯关首播时，发现苏媚发来段私信，是张拍立得照片：医院走廊的长椅上，个穿病号服的女孩举着张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我也在变好"。背景里的输液袋上，"抗抑郁药物"的标签被阳光照得半透明。
窗外的晚霞正把云层染成蜜糖色。颜小糯摸出手机，给林琛发了张2016年的结痂照片，配文："真实或许会结痂，但总会长出新皮肤"。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听见楼下传来欢呼声——时代广场的大屏终于暗了下去，像只闭上的、不再窥探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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