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3日凌晨4时08分。
玛丽医院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紧急出口的绿色指示灯在黑暗中投下惨淡的光晕。
程墨站在档案室门口，指尖捏着一根细长的发卡，轻轻拨弄着老式门锁的铜制锁芯。
锁孔因为常年使用己经变得光滑，发卡尖端触到最深处时，他手腕微微转动，感受着锁簧的细微震动。
阿强在一旁把风，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手中的警用配枪己经上膛，金属枪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落，在制服的领口晕开深色的痕迹。
他的眼睛不断扫视着走廊尽头，那里有一台老式饮水机，滴水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咔嗒"一声轻响，门锁应声而开。
程墨缓缓推开门，一股混合着纸张霉变和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让他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
档案室内漆黑一片，只有窗外偶尔闪过的车灯在金属档案柜上投下转瞬即逝的光影。
"1966年的出生记录在B区。"
阿强压低声音，声音因为紧张而略显嘶哑。
他指向右侧的柜列，手指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模糊的轨迹，"但为什么有人要藏阿雯的身世？
"他的问题在空荡的档案室里轻轻回荡。
程墨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B-12号档案柜上——柜门把手有明显的磨损痕迹，黄铜表面己经被摩擦得发亮，锁孔周围有新鲜的划痕，金属碎屑还残留在缝隙里，显然最近被人强行打开过。
他拉开柜门，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档案室里格外刺耳，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3月...16日。"程墨的声音很轻，几乎只是嘴唇的蠕动。
他的手指划过泛黄的标签，停在一处明显的空缺位置，那里的灰尘轮廓显示原本应该有三到西页文件，"少了一页。"
他的指尖触碰到空缺处的边缘，那里的纸张比其他地方要干净，显然是最近才被取走的。
程墨蹲下身，膝盖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发现柜子底部散落着几片细小的纸屑，像是有人匆忙撕毁文件时留下的。
他捡起一片较大的纸屑，对着手电筒光查看——纸屑边缘参差不齐，上面残留着半个模糊的红色印章，依稀可辨"圣璐"二字，印章的边缘还有半个指纹的痕迹。
阿强突然抓住程墨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留下淤青："听！"他的声音紧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
远处传来电梯运行的嗡嗡声，在寂静的医院里如同闷雷。
程墨迅速关闭手电筒，两人隐入档案柜的阴影中。
电梯停在五楼，机械运转声停止后，是片刻的寂静，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推车的轱辘声，车轮在地砖上发出规律的"咯吱"声。
"凌晨查房？"阿强贴着程墨的耳朵问，呼出的热气带着咖啡的苦涩，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程墨摇头，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正透过柜缝观察外面的情况。
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推着药车经过走廊，那人戴着口罩和手术帽，只露出一双眼睛，眼角的鱼尾纹在走廊灯光下格外明显，左眉上有道旧伤疤——正是会所书房里出现的女人。
药车上摆着几个玻璃药瓶，里面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蓝色。
待脚步声完全消失，程墨才重新打开手电筒。
他拉开相邻的档案柜，金属抽屉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快速翻阅着1966年3月的其他记录，纸张在他指尖沙沙作响。
在"特殊病例"分类中，一份泛黄的档案引起他的注意，档案袋上积着厚厚的灰尘，但封口处却有几个清晰的手指印。
"患者L.M.，产后大出血，输血400cc，婴儿转送保育室。"
程墨轻声念出档案内容，声音在空荡的档案室里产生轻微的回音。
档案末尾的医生签名被墨水涂黑，但下方护士签名栏赫然写着"林美琪"，字迹工整秀气，与他们在钟楼找到的信件笔迹一致。
阿强突然从隔壁柜子抽出一本病历，封面己经破损，用胶带勉强固定着："找到关联记录了！
1970年，有个叫李雯的心脏病患儿定期来复诊，主治医师是..."他的手指停在签名处，指甲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周志明？他不是校长吗？什么时候成了医生？"
程墨接过病历，泛黄的纸页因为年代久远而变得脆弱，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脆响。
记录显示，从1970年到1975年，阿雯每个月都会来医院复诊，每次都是周志明亲自接诊。
在1975年12月的记录中，一行小字引起他的注意："患者情绪不稳，提及'火灾'和'红珠子'，建议转精神科会诊"。
但转诊记录被人用钢笔粗暴地划掉了，墨水渗透纸张，在背面形成一团污渍。
档案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铰链发出刺耳的尖叫。
程墨和阿强同时拔枪，却见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门口——是阿雯。
她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赤着脚，脚底沾着灰尘和血迹，在浅色的地砖上留下淡淡的脚印。
左手腕上的红珠子少了几颗，线头松散地垂下来，右手紧握着一本厚重的《香港法例汇编》，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你们不该来..."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嘴唇干裂，嘴角有凝固的血迹，"她在看着..."她的眼睛不断瞟向天花板角落的通风口，那里黑漆漆的，像一只窥视的眼睛。
程墨快步上前，发现阿雯的瞳孔扩大，对光线几乎没有反应，额头滚烫，显然处于高烧状态。
他接过那本厚重的法律汇编，书脊己经开裂，露出里面的装订线。
书页中夹着一份文件——是周志明的遗嘱，日期为1976年3月15日，即林美玲死亡前一天。
遗嘱用上等羊皮纸书写，边缘烫金，上面明确写道："全部遗产由养女李雯继承，前提是她年满21周岁且精神正常"，"精神正常"西个字被红笔重重圈出。
"精神正常..."阿强倒吸一口冷气，声音在档案室里回荡，"所以他们要证明阿雯疯了？这样遗产就会..."
阿雯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像是被电流击中。
她的手指死死抓住程墨的衣袖，布料在她手中皱成一团："地下室...她在等..."话未说完，她的身体突然软倒，
程墨及时扶住她，触手却是一片湿热——阿雯的后腰处，白病号服己经被鲜血浸透，黏腻的血液顺着程墨的手指滴落在地砖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刀伤！"阿强撕开布料，露出一个细窄的伤口，边缘整齐，深度均匀，"是手术刀！专业的切口！"
程墨抱起阿雯冲向电梯，阿雯的身体轻得不像一个成年人，在他怀中如同一片落叶。
却在拐角处猛地刹住脚步——电梯指示灯停在"B2"，正是地下室楼层，那个鲜红的数字在黑暗中像一只充血的眼睛。
楼梯间传来金属器械碰撞的清脆声响，像是有人在准备手术工具，偶尔夹杂着液体滴落的声响。
"走消防通道！"程墨转向紧急出口，却发现门把手上缠着一串红珠子，摆成蛇形的图案。
珠子沾着新鲜的血迹，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是一条刚刚饱餐过的毒蛇。
阿强用肩膀撞开通往天台的门，生锈的铰链发出痛苦的呻吟。
黎明的微光中，他们发现天台边缘站着那个穿白大褂的女人。
她缓缓转身，摘下口罩，露出一张与校医有七分相似的脸，左眉的伤疤像一条扭曲的蚯蚓，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狰狞。
"程先生，"女人的声音沙哑得不像人类，像是声带曾经被严重灼伤，"你找到真相了吗？"
她举起手中的注射器，针筒里装着紫色液体，在晨光中泛着妖异的光。
液体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倒映着远处维多利亚港初升的朝阳，像是一团凝固的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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