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3日傍晚6时20分，九龙医院精神科的走廊笼罩在一片惨白的灯光下。
程墨站在三号病房门前，透过门上的小窗向内望去。
病房里，李丽珍蜷缩在病床上，枯瘦的手腕上缠着绷带，床头柜上的药瓶标签写着"镇静剂"。
窗外的夕阳透过铁栅栏，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护士站的年轻护士正在整理病历，圆珠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程墨注意到她胸牌上的名字是"林小梅"，手指上还戴着订婚戒指。
"请问李丽珍最近有访客吗？"程墨亮出证件时，闻到护士站飘来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林护士翻着登记簿，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上周三晚上有个女人来看她，登记的是妹妹李丽华。
"她指着签名栏，指甲上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不过笔迹不太一样。"
程墨接过登记簿。
3月31日晚上的签名歪歪扭扭，像是故意写丑的。
而前几次的签名则工整清秀，笔迹与李丽华日记本上的完全一致。
登记簿上还沾着一点口红印，颜色是橘红色。
"那晚有什么异常吗？"
林护士咬着笔帽回忆，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年轻了几岁："那人戴着口罩，说是感冒。
不过..."她压低声音，程墨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雪花膏香气，"李丽珍那晚特别激动，一首喊'不要伤害她'。"
程墨的目光落在护士胸前的值班表上。3月31日晚的值班医生姓周，照片上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面容和善。
照片旁边贴着张便签：周医生，精神科主任，1971年入职。
"周医生今晚在吗？"
"周医生请假了。"林护士指着排班表，手指微微发抖，"从上周西开始就没来。
"她顿了顿，"说起来很奇怪，他平时从不请假的。"
病房门突然打开，李丽珍赤着脚站在门口。
她的病号服松松垮垮，露出锁骨下方的疤痕，眼神却异常清醒："你们找到我妹妹了吗？"她的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话。
程墨注意到她右手小指缺了一截，伤口己经愈合多年。"李小姐，你认识月亮理发店的老板娘吗？"
李丽珍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不自觉地摸着断指："阿凤...她还好吗？"她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但食指指甲有裂痕。
"她失踪了。"程墨轻声说，"就在今天下午。"
李丽珍突然抓住程墨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肤："小心周医生！
他给我看过一张照片..."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呢喃，"妹妹不该去找那个人的..."她的手腕内侧有个小小的蝴蝶纹身，己经褪色。
护士急忙过来扶住她："病人需要休息。"
程墨退后一步，看见李丽珍的病床下露出纸角。
趁护士不注意，他弯腰捡起——是半张被撕碎的照片，只剩穿白大褂的下半身，胸牌上隐约可见"周"字。
照片背面写着"1975.6"，墨水己经晕开。
医院的档案室在负一层。程墨出示证件时，注意到管理员老陈的手上有块烫伤疤痕。
"周医生的档案都在这里。"老陈打开铁柜，钥匙发出清脆的响声。
档案室里弥漫着纸张的霉味，混合着防虫剂的气味。
档案显示周医生是五年前从澳门调来的，专长是心理治疗。
程墨翻到考勤记录，发现他最近半年经常在周三请假。
最奇怪的是，3月31日那天的值班签名与之前的笔迹不同——最后的勾笔总是多出一道小尾巴。
"老陈，周医生平时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老陈摸着下巴的胡茬："他啊，特别爱干净，白大褂总是熨得笔挺。
"突然压低声音，"不过上个月我看见他衣服袖口有血迹，他说是给病人抽血时不小心沾到的。"
月亮理发店的后巷堆满杂物。程墨打着手电筒，光束照到一辆倒地的自行车。
车把上缠着条蓝色丝巾，在晚风中轻轻飘动。
车筐里放着李丽华的纺织厂工牌，背面贴着张九龙医院的挂号单，日期是3月31日，科室却写着"妇产科"。
阿强从垃圾堆里扒出个生锈的铁盒："和理发店发现的一样。"他的警服袖口沾满了灰尘。
盒子里是几封泛黄的信件，字迹娟秀。
最上面一封写道："亲爱的周医生，我己经按你说的做了，为什么还要逼我..."落款是"阿凤"，日期是去年十二月。
信封里还夹着一缕头发，用红线绑着。
程墨的手机突然响起。
法医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死者指甲缝里的纤维确定了，是理发店专用的蓝色染发剂。
"背景里有器械碰撞的声音。
"能确定时间吗？"
"染发剂是特制的，全香港只有三家店在用。
"法医顿了顿，"而且...死者胃里发现了一些头发，像是被强迫吞下的。"
夜色渐深，程墨站在码头3号仓库的阴影里。
海风裹挟着咸腥味，远处货轮的汽笛声被波浪揉碎。
仓库门缝透出微光，隐约有人影晃动。程墨的手表指针指向9点45分，秒针走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程墨悄无声息地贴近门缝。
里面传来女人的抽泣声，是老板娘阿凤："照片我带来了...求你放过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还夹杂着衣物摩擦的声音。
一个低沉的男声回答："先让我看看照片。"声音很平静，像是医生在问诊。
程墨踹开门的瞬间，黑影从后窗翻出。
阿凤瘫坐在地上，面前摊着张照片——年轻的周医生站在月亮理发店门前，身旁是穿红裙子的李丽华，两人手里都拿着剪刀。照片的边角有血迹。
"他去哪儿了？"程墨扶起阿凤，发现她的手腕上有勒痕。
阿凤的嘴唇颤抖，口红己经花了："他说...说要去结束这一切..."她的耳环掉了一只，头发散乱。
窗外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程墨冲到后巷，只看到黑色轿车的尾灯消失在拐角，车牌被故意遮挡。
但地上掉着个发卡，样式与李丽华照片上戴的一模一样。
发卡旁边是张被揉皱的纸条，上面写着："一切都该回到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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