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贺墨白送的爆更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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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张清披衣起身，赤足踩在微凉的青石地面上。
昨夜一场秋雨过后，老宅的木梁散发着的松香，屋檐滴水敲打石阶的声响，如同某种古老的计时器。
他蹲在东厢房的葡萄汁陶缸前，轻轻掀开蒙在缸口的细纱布。
一股带着酒香的果味扑面而来，甜中带着微酸，像是把整个秋天的山野气息都封存在了这口陶缸里。
将耳朵贴在温润的缸壁上，陶土传导的声音比想象中清晰——
起初是细密的“滋滋”声，如同春蚕食叶，这是糖分转化为酒精的过程；
间隔几息会传来“啵”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人在远处拔开香槟塞子，那是二氧化碳突破液面的动静。
张清闭目凝神，指尖轻叩缸体不同位置。
靠近缸底的声响沉闷连贯，说明发酵旺盛；中部气泡声清脆有间隔，显示糖分消耗过半；最上层的“咕嘟”声最为响亮，那是酒帽（浮在表面的葡萄皮渣）在呼吸。
“得撤掉一层被子。”
他解开裹在缸体的棉被，从三床减到两床。初酿阶段温度过高会产生苦味，需维持在微暖不烫手的程度。
调整后再次贴耳，气泡声变得均匀舒缓，如同山溪流过卵石滩的韵律。
早饭后，张清拎着鱼篓往后山西溪走去。秋日的溪水比夏日清冽，阳光首射处能看到水底每一粒沙石的纹路。
不知什么时候起，灵潭的岩缝中生长了一种墨绿色水草，潭里的鳜鱼吃了这种草，肉质会带着淡淡的草药香。
新做的捕鱼工具简单到极致，一根细竹竿，顶端系着自制的藤蔓钓线，鱼钩是用附灵过的缝衣针弯成的，在阳光下泛着幽幽蓝光。
饵料是昨晚剩下的葡萄渣拌灵米，散发着发酵后的酒香。
张清选了个背阴的岩缝下钩，鱼线入水的刹那，指尖传来细微的颤动，这是灵气改造过的鱼钩对活物奇特的吸引力。
不过半刻钟，第一条鳜鱼上钩。银青色的鱼身在半空划出闪亮的弧线，鳞片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泽。
鱼唇被钩住的部位没有流血，反而泛着淡淡的蓝晕，附灵鱼钩造成的伤口会自动止血。
三尾鳜鱼入篓，每条都有巴掌长，肥美得几乎撑破鱼篓的缝隙。
最肥的那条还在不停扑腾，尾鳍拍打篓壁发出“啪啪”的闷响，力道大得让人担心鱼篓会被撞破。
厨房里，处理鳜鱼的手法近乎仪式——
先去鳞，鱼鳞在阳光下呈现出奇特的蓝绿色，收集起来装进瓷碗备用；
再开膛，内脏完整取出不破苦胆，鱼鳔单独留下；
最后剔骨，刀尖顺着脊椎游走，得到两片完整的鱼柳。
炼鱼油用的是古法：
鱼骨、鱼头和鱼皮下锅，加半碗灵水文火慢煎。
最初飘出的是水汽，待“滋滋”声变得清脆时，金黄色的油珠开始从鱼肉中渗出，在锅底汇聚成镜面般的液膜。
关键在火候，油色转为浅棕时立即离火，此时的鱼油既有香气又不失药性。
滤出的油液澄澈如琥珀，冷却后凝成半固态，散发着类似烤坚果与海风混合的奇异芬芳。
鱼鳞另有用处。洗净后与灵水按1:3比例入小陶罐，埋入尚有余温的灶灰中慢煨。
待明日启封，便会得到胶质丰富的鳞冻，是治疗烫伤的圣品。
前院的芦荟是今年新栽的，叶片肥厚如翡翠剑，边缘锯齿锋利得能割纸。张清选中最外围那片老叶，用竹刀沿基部斜切。
断口处立刻渗出透明粘液，在阳光下闪着蛛丝般的光。
将叶片竖立在陶碗上，淡黄色的汁液涌出，顺着叶缘沟壑滴入陶碗。这是需要丢弃的“大黄素”，味苦且刺激皮肤。
当碗底积了层琥珀色沉淀，上清液转为山泉般的澄澈时，真正的取胶才开始。
待流出的液体转为清透，改用玉片刮取叶肉，那玉片薄如蝉翼，边缘磨成柳叶状的弧度。
玉片贴着叶片内壁轻轻一刮，半透明的芦荟肉便如凝脂般卷起，发出细微的“吱吱”声响，像是春雪在暖阳下消融的动静。
这芦荟肉质地奇妙，介于固体与液体之间。玉片刮过时，胶质会先微微下陷，继而如绸缎般顺从地剥离。
偶尔遇到纤维较粗的叶脉，便能听见更清脆的“啵”声，像是扯断了某根透明的琴弦。
刮下的凝胶盛入细纱布，悬吊在阴凉处自然过滤。
最精华的部分在黄昏时分收集，纱布底部滴落的汁液几乎无色透明，粘稠度却堪比蜂蜜，这是芦荟中最珍贵的多糖体。
张清用竹签挑起一点对着光看，能拉出尺余长的细丝不断，如同流动的水晶。
制药台暂设在通风的茶亭。三样主料各具特性：
鱼油温润如君子，主收敛生肌；芦荟清凉似隐士，司消炎镇痛；蜜甘平若媒妁，能调和诸药。
先将鱼油隔水加热至微温，倒入研磨好的珍珠粉（溪蚌中所得）搅匀。
珍珠粉遇油会结块，需用玉杵顺时针研磨百下，首到混合物呈现出淡金色的奶油质地。
接着缓缓滴入芦荟汁。两种液体相遇的瞬间，会发生奇妙的“抗拒反应”。
油水本不相融，但在持续搅拌下，最终会形成细腻的乳液。
此时加入一勺野花坡蜂蜜，整个混合物突然变得光亮起来，像是被注入了生命。
最后一步是赋形。将药液倒入预制的竹筒模具，每个筒底都垫着新鲜的无花果叶。
这些叶子表面有天然蜡质，既能防粘又添清香。
成型的药膏呈半透明的鹅黄色，在暮光中如同上等的田黄石。张清挑了点涂在手背上，膏体接触皮肤的瞬间就化成水状，吸收速度快得惊人。
他满意地封好竹筒，在简身刻下新月标记。这批药膏需静置三日让药性融合，届时效力还会再增。
夜风送来后院葡萄汁缸的微醺气息，与茶亭残留的药香交织，形成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
山居的日子就是这样，以天地为药房，化西时为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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