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套房的落地窗像面巨大的镜子，映着这座城市虚假的繁华。霓虹灯在玻璃上流淌，把蓝心悠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站在悬崖边的孤独剪影。她把程远的笔记本电脑连接到自己的平板上，指尖在触控板上悬了很久，才终于按下了破解程序的启动键。
程远的密码设置得很复杂，字母、数字加特殊符号，像道密不透风的墙。蓝心悠试了三次都失败了，屏幕上弹出的"密码错误"提示像根细针，扎得她眼窝发酸。她知道他为什么设置这么复杂的密码——他不想让她看到这些。
两个小时后，当破解程序终于跳转到"天娱黑料"文件夹时，窗外的天色己经泛起了鱼肚白。蓝心悠深吸一口气，指尖在触控板上轻轻一点，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文件夹里整整齐齐排列着十七个子文件，按年份标注得清清楚楚。最新的一个文件夹标着"杨莉"，修改日期是三天前。点开后，里面是段西十五分钟的录音，杨莉的声音尖利刻薄，夹杂着酒杯碰撞的脆响："那个新来的小花，今晚必须陪王总喝够三杯，不然明天就让她滚出剧组..."
蓝心悠的手指在暂停键上悬了很久，才敢继续往下翻。2020年的文件夹里，是天娱传媒偷税漏税的流水单，红色印章盖在经办人签名处，周世坤那三个字的签名龙飞凤舞，像条得意的毒蛇。2019年的文件夹里存着前公司高层性骚扰女艺人的聊天记录，那些不堪入目的文字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最深层的文件夹加了三重密码保护，像是藏在保险柜最深处的秘密。蓝心悠试了程远的生日——错误；试了他母亲的忌日——错误；当她颤抖着输入自己的生日时，屏幕突然亮了。
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拍摄日期是三年前那个雪夜，正是她被杨莉推进投资人包厢的那天。画面有些晃动，显然是藏在包厢角落通风口的针孔摄像头拍的。视频里，杨莉把她推搡到沙发上，那个满脸横肉的投资人伸手去扯她的礼服领口，嘴里喷着酒气："只要你陪我一晚，这部剧的女主角就是你的..."
蓝心悠的呼吸瞬间停滞了，指尖冰凉得像在结冰。她看见视频里的自己死死攥着裙角，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眼里的恐惧像要溢出来。就在这时，包厢门被猛地撞开，程远冲了进来——他穿着件黑色大衣，头发上还沾着雪，拳头挥向投资人侧脸的瞬间，镜头剧烈晃动，最后定格在他把她护在身后的背影上。
那个背影不算特别高大，却像座山，稳稳地挡在她和黑暗之间。蓝心悠捂住嘴，才没让哽咽声冲破喉咙——她终于明白，程远那天出现在包厢，不是巧合，不是杨莉良心发现打了电话，而是一场蓄谋己久的救援。他早就知道杨莉的计划，早就布好了局，甚至提前安装了摄像头，只为了在她最狼狈的时候，能有个证据保护她。
"在看什么？"
程远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像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蓝心悠手忙脚乱地合上电脑，膝盖上的怀表"啪嗒"一声掉在地毯上，表盖弹开，那张泛黄的照片飘了出来，落在程远的皮鞋前。
他弯腰捡起怀表，指尖轻轻着母亲的照片，指腹的温度透过金属传到照片上，仿佛想给那个温柔的女人一点暖意。他的喉结动了动，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声音里带着点沙哑："什么时候学会破解密码了？我记得你连自家WiFi密码都记不住。"
蓝心悠没心思听他的玩笑。那些被揭开的秘密像潮水，在她胸腔里翻涌着，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这些东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声音发颤，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杨莉的录音，前公司的黑料，你早就收集齐了对不对？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脆弱，承受不住这些肮脏？"
程远把怀表揣回内袋，动作轻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他的目光落在窗外，避开了她的视线，"你只要好好演戏，其他的事..."
"所以你就把我当傻子一样瞒着？"蓝心悠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扯到了右肩的伤口，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可她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死死盯着程远的眼睛，"你以为这样是保护我？程远，你有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要这种保护？"
"我是你的经纪人。"他转过身，背对着她望向窗外的霓虹，声音冷得像结了冰，"清理这些垃圾，是我的工作范畴。"
"不是的。"蓝心悠看着他挺首的背影，突然像穿透了层层迷雾，看清了藏在那层冷静外壳下的东西，"你是怕我知道，你为了帮我，用了多少见不得光的手段，对不对？"
程远的肩膀猛地绷紧，像被击中要害的困兽。她没说错。为了拿到杨莉逼迫新人的录音，他在酒吧蹲了三个通宵，假装成醉鬼混进包厢；为了拿到前公司的偷税证据，他威胁过那个会计的家人，事后又匿名给对方寄了笔安家费；为了从周世坤的酒局上套话，他喝到胃出血，被送进医院时手里还攥着录音笔。这些事，他永远不想让她知道。
"明天的交易，我跟你一起去。"蓝心悠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恳求，像个迷路的孩子在寻找依靠，"算我求你，别再一个人扛了。你把我护得太好，我都快忘了怎么自己战斗了。"
程远转过身时，眼底的疲惫几乎要溢出来，像个走了太久夜路的旅人。他抬手想碰她的头发，指尖在离她头顶还有两公分的地方停住，最终还是收了回去。"听话。"他的声音里带着种她从未听过的脆弱，"等这事结束，我带你去瑞士养伤。那里有雪山，有湖泊，没有记者，没有黑料，只有..."
他没说下去，但蓝心悠知道他想说什么。这是他惯用的安抚方式，用一个遥远的承诺做糖衣，包裹住拒绝的内核。她别过脸，看着地毯上交错的纹路，那些纹路像极了他们之间纠缠不清的关系。
"我在酒店等你消息。"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这是他们三年来的第一次冷战。程远离开时，没像往常那样检查门锁，没叮嘱她按时吃药，甚至没带走他忘在桌上的钢笔——那支刻着程家徽章的钢笔，是他身份的象征。蓝心悠躺在床上，听着对面房间的门"咔哒"一声关上，然后是电梯下行的声音，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力气。
天快亮时，她悄悄起身，踮着脚走到玄关。车钥匙就挂在鞋柜上，是程远昨晚特意放在那里的，怕她夜里有急事。她拎起车后备箱的急救箱，箱子底部的金属铭牌硌着掌心——上面用激光刻着的血型，是程远的。
箱子里的血袋是三个月前备的。那天程远替她挡开失控的粉丝，被推倒时撞到了消防栓，额头缝了五针。从那以后，她的车后备箱里就永远备着他的血型，像个沉默的约定。
蓝心悠把急救箱放在卧室的床头柜上，然后从抽屉里翻出样东西——那是三年前从监控室截的图，她穿着第一次见他时的白裙子，站在公司走廊里，而他在不远处看着她。她把这张照片设成了手机屏保，像个藏在心底的秘密。
窗外的天色彻底亮了，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道细长的光带。蓝心悠看着那道光，突然握紧了手机——程远想一个人走进黑暗，那她就提着灯，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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