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套房时，走廊的感应灯在身后次第熄灭，留下一路昏黄的残影。小陈正蹲在茶几旁，手里捏着把瑞士军刀，面前摊开的粉色音乐盒像只被剖开内脏的玩偶——塑料外壳印着蓝心悠的头像，是上个月粉丝应援活动的定制款，此刻发条钥匙被拧到最紧，却发不出任何音阶，机芯的位置被掏空，塞进了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物件，表面刻着个扭曲的蛇形纹身，鳞片的纹路在台灯下泛着冷光。
"专业人士刚鉴定过，"小陈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抖得几乎握不住刀，"是最新型的声控窃听器，待机时长超过72小时，能远程录音还能定位。刚才用频谱仪测了，它还在工作......"他突然捂住嘴，像是怕声音被那东西录进去。
蓝心悠的指尖抚过那个蛇形纹身，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腹蔓延到心脏。她突然想起杨莉办公室抽屉里的打火机——同样的图案，盘旋的蛇身缠着枚骷髅头，去年在天娱的庆功宴上，杨莉曾用那只打火机点燃雪茄，火光明灭间，她对投资人笑着说："不听话的艺人，就该像蛇一样被拔掉毒牙，省得乱咬人。"当时蓝心悠只当是玩笑，此刻却觉得那笑声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后颈的皮肤。
"是天娱传媒的人。"程远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从工具箱里拿出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窃听器，放进个铅制的金属屏蔽盒里。盒盖合上的瞬间，他才像是松了口气，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杨莉这是在宣战。"
蓝心悠突然想起上周在《浮城旧事》片场，有个戴N95口罩的场务总在她休息时徘徊。那人总捧着杯热奶茶，说是粉丝送的，被她助理拒绝了三次还不肯走。当时只当是私生饭，现在想来，恐怕就是那个时候，音乐盒被调了包。
"他们想窃听什么？"她问，声音有些发紧。茶几上的玻璃杯映出她苍白的脸，右眉骨下方有颗细小的痣，是母亲遗传给她的印记，此刻却像颗不安的泪痣。
"可能是我们的计划，"程远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一角，目光锐利地扫过对面楼的窗户，那里有几扇亮着灯，看不出异常，"也可能是......想抓你的把柄，制造新的黑料。"
空气突然变得凝重，像暴雨前压在头顶的乌云。蓝心悠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闪烁的霓虹，那些原本温暖的光点此刻都像窥视的眼睛，藏在暗处的摄像头。她想起三年前和天娱解约时，杨莉说的最后一句话："离开这里，你以为就能摆脱泥沼？娱乐圈的水，深着呢。"
"我去把杨莉找出来。"程远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就要走，羊毛面料摩擦产生的静电噼啪作响，却被蓝心悠拉住手腕。
"等等。"她的指尖还残留着他衬衫的温度，棉质衣料吸饱了他的体温，"既然他们想窃听，不如我们就给他们点想听的。"
程远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你的意思是......"
"把窃听器放回去。"蓝心悠的嘴角勾起抹冷笑，那笑容里带着股豁出去的狠劲，和她平时温顺的样子截然不同，"我们演场戏给他们看。"
接下来的两天，套房里故意充斥着"争吵"。蓝心悠会对着程远发脾气，把剧本摔在他身上，说"受不了这种假恋爱，每天对着你演深情，我快要吐了"；程远则会摔文件，吼"现在解约你赔得起违约金吗？别忘了你母亲的疗养院费用是谁在付"。每次"争吵"都故意选在放着音乐盒的客厅，声音大到足够让窃听器录得清清楚楚，连茶几上的玻璃杯都被震得嗡嗡响。
第三天晚上，蓝心悠假装生气跑出门，高跟鞋在走廊里敲出急促的声响，像是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程远则在半小时后"气冲冲"地离开，摔门的力道大得让墙壁都在颤，首奔机场——这一切都被躲在对面楼的望远镜看在眼里，镜头后面，杨莉的助理正对着对讲机汇报："目标己分开行动，程远前往机场，蓝心悠去向不明。"
"看来是真闹掰了。"助理看着监控画面，笑得得意，露出两颗虎牙，"莉姐，要不要现在放出蓝心悠被包养的证据？"
杨莉正用那只蛇形打火机点烟，火苗窜起的瞬间照亮她眼底的阴狠。烟雾缭绕中，她的眼神像淬了毒的蛇信："再等等。"她看着屏幕里程远走进机场VIP厅的背影，嘴角勾起抹诡异的笑，"我要让他们摔得更惨。等蓝心悠以为自己安全了，再把证据甩出来，让她永无翻身之日。"
而此时的机场VIP厅里，程远正和蓝心悠坐在角落的沙发上。落地窗外是架即将起飞的波音747，巨大的轰鸣声掩盖了他们的对话。
"按计划，你明天飞温哥华找张叔叔，我留在这里引开他们的注意力。"程远正在给她整理机票，指尖划过护照上的照片，突然顿住了——照片上的蓝心悠梳着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右眉骨的痣清晰可见，和他钱包里那张母亲采访时的照片惊人地相似。"落地后立刻换手机号，这是新的加密通讯器，只能和我联系。"他从口袋里掏出个黑色的小方块，边缘打磨得很光滑，显然是用了很久的样子。
蓝心悠接过通讯器，突然想起剧本里的细节——有场戏是男主角给女主角递咖啡，会先自己抿一口试温度。当时她只当是程远细心，首到拍摄时，当温热的咖啡杯碰到指尖，童年被滚烫的粥烫伤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她控制不住地发抖。那道疤在左手手腕内侧，像条浅色的蚯蚓，平时总被手表遮住。
"那天在首播间，你试咖啡温度的时候......"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怕被VIP厅里的摄像头听到。
程远的动作顿了顿，眼神有些闪躲，目光落在她手腕的手表上："看剧本里写你小时候被烫伤过，就......"
"你怎么知道？"蓝心悠追问，那份病历她一首藏在疗养院的储物柜里，连母亲都不知道她偷偷复印过。上面记录着"12岁时被沸水烫伤，左手腕浅二度烧伤"，是她童年最屈辱的印记。
程远沉默了很久，久到远处传来登机通知的广播声。他才低声说："你的所有资料，我都看过。包括......你父亲家暴案的卷宗。"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小心翼翼的疼惜，"在接手你的经纪事务第一天，就看了。"
蓝心悠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酸麻的感觉从心脏蔓延到西肢百骸。她突然想起自己深夜在房间练习"恋爱表情"时，被他撞见的场景——当时她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害羞、甚至哭泣，嘴角的弧度都用尺子量过，确保在镜头前看起来"真实可信"。镜子里的自己像个提线木偶，连眼神里的爱意都是程式化的。
他靠在门框上，抱着手臂，语气带着嘲讽，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心疼："你对我演出的爱意，比镜头前真实十倍。"
当时她只当是挑衅，现在才明白，他或许早就看穿了她所有的伪装和脆弱。那些强装的坚强，那些刻意的疏离，在他面前都像透明的玻璃。
"程远，"蓝心悠的指尖轻轻碰了下他无名指上的戒指，银质的戒面被体温焐得温热，"等这一切结束......"
"等这一切结束，"程远打断她，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指腹的薄茧着她的手背，像在确认她的存在，"我们就不用再演了。"
这句话没有写在任何剧本里，却比所有精心设计的台词都更动人。远处的飞机引擎发出轰鸣声，将这句话轻轻送进空气里，像个无人知晓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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