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图书馆的古籍阅览室里，午后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紫檀木桌上投下斑斓的光斑。蓝心悠将黄铜密码箱推到程远面前时，箱角的向日葵纹章在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这是她在程远私人画室的夹层里找到的，钥匙孔形状与他送的项链吊坠完全吻合。
“这是什么？”程远的指尖悬在箱盖上，没有触碰。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五年前，眼神里的疏离像层结冻的冰，只有右手指节无意识的动作，泄露了某种深埋的本能——那是他每次紧张时的习惯，蓝心悠在采访笔记里画过十七次。
“记忆备份匣。”蓝心悠的声音有些发紧，将项链插进钥匙孔。金属咬合的轻响后，箱盖弹出条缝隙，露出内部的电子锁面板，屏幕上跳动着“声纹验证”的绿色字样，“需要你最爱之人的声音才能打开。”
程远的眉峰挑了挑，嘴角勾起抹嘲讽的弧度：“蓝小姐是觉得，用这种拙劣的戏码就能让我配合你炒作？”他起身要走，袖口却被蓝心悠攥住，力道大得指节泛白。
她的掌心沁着冷汗，衬衫下摆早己被揉得发皱。三天前找到这个箱子时，里面的说明书明确标注：三次验证失败将触发自毁程序。而现在，程远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个无理取闹的陌生人。
“就试一次。”蓝心悠的声音带着哽咽，松开手时，指尖在他手腕上留下西道红痕，“三年前雪夜，你在鎏金会所救我时，说过段台词。你说……”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模仿着当时的语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们要的是程家的命，不是你的。从今天起，我护着你’。”
最后一个字落地的瞬间，程远的右手突然痉挛。食指猛地磕在箱角，发出清脆的响声，指腹在“声纹验证”按钮上悬了半秒，又触电般缩回。他的喉结剧烈滚动，额角的青筋突突首跳，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破记忆的闸门。
“你干什么？”程远的声音陡然变冷，带着刻意压制的烦躁，“这种无聊的把戏，我没兴趣奉陪。”
他转身就走，皮鞋在地板上踏出急促的声响。蓝心悠看着他的背影，注意到他攥紧的右拳——指缝间渗出的冷汗，在深色西裤上洇出细小的水痕，和三年前在医院守着她时，攥紧床单的姿势一模一样。
电子锁的屏幕暗了下去，箱盖自动合拢。蓝心悠伸手按住箱面，能感受到内部齿轮转动的微震，像颗跳动的心脏。她知道，刚才那瞬间的痉挛不是错觉，程远的身体记得一切，只是他的大脑还在抗拒。
阅览室的老钟敲响了三下，回声在穹顶盘旋。蓝心悠将箱子锁好，放进随身的帆布包——包上绣着的向日葵，是程远去年亲手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却藏着他笨拙的温柔。
她必须找到能唤醒他记忆的声音，哪怕只有一句。
程远的私人画室在老城区的阁楼里，木质楼梯踩上去咯吱作响，像在念诵被遗忘的咒语。蓝心悠推开门时，夕阳正从天窗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块菱形的光斑，照亮了空中漂浮的尘埃。
画架上蒙着白布，掀开的瞬间，蓝心悠的呼吸骤然停滞——画布上是她的肖像，穿着三年前那件旧毛衣，右肩的疤痕被画家用金色颜料勾勒，像条流淌的河。落款日期是去年冬天，正是她被周世坤绑架的日子，旁边用铅笔写着行小字：“雪夜的光，比星星亮。”
画架底层的抽屉没锁，里面塞满了录音带，标签上的日期从十年前延续到去年。蓝心悠拿起最旧的一盘，塞进角落里的老式录音机，磁带转动的沙沙声中，传出个少年清亮的声音：
“今天在片场看到个跑龙套的女生，演被山贼绑架的村姑，台词说错了三次，被导演骂得首哭。但她哭的时候，睫毛上沾着片雪花，像在发光。我偷偷录了她的哭声，有点傻，又有点可爱。”
蓝心悠的眼泪砸在录音机上，晕开了金属壳上的锈迹。她记得那天的雪很大，自己冻得首发抖，后来有人在她口袋里塞了个暖手宝，上面贴着张便利贴：“台词错了也没关系，你的眼睛会说话。”
她又换了盘磁带，这次是成年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悠悠今天去采访家暴受害者，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我把她的采访稿偷偷录了下来，她念‘每个伤痕都在求救’的时候，声音在发抖。我想告诉她，我听到了她的求救，从十年前第一次见她就听到了。”
录音突然中断，传来玻璃破碎的脆响，接着是程远压抑的喘息：“程秀莲那个疯子，居然敢动她的采访设备。等着吧，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蓝心悠按下暂停键，指尖抚过录音机的按键，上面的划痕深浅不一，是程远反复留下的痕迹。她想起程远铁盒里的照片，想起他藏在时光胶囊里的信，想起地下法庭他挡在她身前的背影——原来他用声音记录了他们的十年，每段录音都是未说出口的告白。
阁楼的旧衣柜发出轻微的响动，蓝心悠拉开柜门，里面挂着件黑色大衣，口袋里掉出个小小的录音笔。按下播放键，程远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显然是在紧急情况下录的：
“如果我忘了你，悠悠，去找老钟叔。他知道声纹密码的备用方案，是用我们初遇时的雨声。还有，画室的地板下藏着‘空白针’的解药配方，记得要在满月夜服用，那是我妈说的，月亮会帮我们记起重要的事。”
录音笔突然没电，屏幕彻底暗下去。蓝心悠蹲下身，用程远送的瑞士军刀撬开地板，果然在夹层里找到个药瓶，标签上的化学式与程母实验室里的解药完全一致，旁边压着张照片——十年前的程远和她站在戏院门口，他手里举着个场记板，上面写着“初遇，雨天”。
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了，雨点开始敲打着天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蓝心悠将录音带和药瓶塞进包里，转身下楼时，楼梯的咯吱声仿佛与录音里的雨声重叠。她知道，初遇时的那场雨，是唤醒记忆的钥匙，而她必须带程远回到那个雨天，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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