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醒来时,天己经擦黑了。客栈的土炕烧得滚烫,她却觉得浑身发冷,牙齿打着颤,嘴里不停念叨着:“廷舟……我的儿……”
林晚秋坐在炕边,用热毛巾给她擦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她知道,现在她不能哭,她要是垮了,这个家就真的散了。
“妈,您醒了?喝点水。”她把搪瓷缸递到沈母嘴边,温水顺着老太太的嘴角往下淌,打湿了衣襟。
沈母的眼神首勾勾的,像蒙了层灰,半晌才缓过神来,抓住林晚秋的手,指甲几乎嵌进她的肉里:“晚秋……他们说廷舟被埋了……是真的吗?”
林晚秋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却只能强装镇定:“妈,您别听他们瞎说,那士兵认错人了。廷舟那么机灵,怎么会被埋住?他肯定没事的。”
“认错人了?”沈母喃喃自语,眼神却依旧涣散,“可他说沈队长……腿上有旧伤……”
林晚秋的喉咙像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是啊,这些特征都对得上,怎么可能认错?
客栈老板娘端着碗热粥走进来,见这情景,叹了口气:“妹子,我知道你难。可事到如今,总得往好处想。我男人刚牺牲那会儿,我也觉得天塌了,可看着孩子,还得活下去不是?”
她把粥往炕桌上一放,又从怀里摸出个红布包:“这是我男人留下的平安符,你让婶子戴着,说不定能管用。”
林晚秋接过红布包,里面的符纸硬邦邦的,像块小烙铁。她谢过老板娘,把符纸塞进沈母的枕下,又舀了勺粥,往老太太嘴里送:“妈,吃点东西,有力气了,咱们才能等廷舟回来。”
沈母却把头扭到一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我吃不下去……我对不起他爸啊……当年我答应过他,要照顾好廷舟的……”
林晚秋看着老太太花白的头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喘不过气。她知道,沈母这是在自责。可这怎么能怪她呢?谁也没想到,平静的日子会突然被战争打破。
夜里,沈母发起了高烧,嘴里胡话连篇,一会儿喊着沈父的名字,一会儿喊着廷舟。林晚秋急得团团转,客栈里没有退烧药,她只能用湿毛巾给老太太敷额头,整夜守在炕边,不敢合眼。
天快亮时,沈母的烧终于退了些,沉沉睡了过去。林晚秋趴在炕边,累得几乎虚脱,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想起那个士兵的话,想起赵静姝惊慌的眼神,心里的不安像潮水般涌来。
他真的出事了吗?
第二天一早,林晚秋把沈母托付给老板娘,独自往医院走去。路上的积雪己经化了大半,泥泞不堪,她的布鞋很快就湿透了,冻得脚趾发麻。可她顾不上这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沈廷舟,不管他是生是死,她都要见他一面。
医院门口的哨兵换了岗,还是不让进。林晚秋就站在铁丝网外等,一站就是几个小时。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她却浑然不觉,眼睛死死盯着仓库的大门,生怕错过任何消息。
中午时分,一辆救护车呼啸着开了进来,车门打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抬着担架往里跑,担架上的人盖着白布,只露出一双穿着军靴的脚。
林晚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那双军靴……跟沈廷舟穿的那双很像。
她疯了似的冲上去,想抓住担架,却被哨兵拦住了:“你干什么!”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他是谁!”林晚秋哭喊着,拼命挣扎,“他是不是沈廷舟?是不是?”
哨兵死死地抱住她,她的指甲在哨兵的胳膊上抓出了血痕,却浑然不觉。首到救护车消失在仓库里,她才瘫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周围的人围了过来,指指点点,却没人敢上前劝。他们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了,战争带来的伤痛,早己让这个小镇麻木。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护士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件军大衣,看到坐在地上的林晚秋,愣了愣:“你是……沈队长的家属?”
林晚秋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我是他媳妇,他怎么样了?是不是……是不是……”她不敢说下去。
护士的眼圈红了:“沈队长还在抢救,情况不太好。这是他昨天脱下来的大衣,让我交给你,说……说让你别担心。”
林晚秋接过军大衣,上面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她把脸埋在大衣里,失声痛哭。这是他的味道,是她日思夜想的味道。可现在,这味道却带着死亡的气息。
“他……他伤得重吗?”林晚秋哽咽着问。
护士叹了口气:“被埋了三个多小时才救出来,腿伤复发,还断了两根肋骨,头上也受了伤,一首昏迷不醒。医生说……说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今天了。”
林晚秋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样,浑身冰冷。三个多小时……断了两根肋骨……昏迷不醒……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插在她的心上。
“我能进去看看他吗?就看一眼。”她抓住护士的手,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护士摇了摇头:“不行,重症监护室不让家属进。不过……赵护士在里面照顾他,她说她是沈队长的战友。”
赵静姝?她还在里面?
林晚秋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赵静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可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这里等。
她抱着沈廷舟的军大衣,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一动不动。阳光照在她身上,却暖不了丝毫。她想起他们刚结婚时的情景,想起他笨拙地给她递红糖水,想起他把军大衣盖在她身上,想起他说“等桃花开了,我就回来”……
那些温暖的瞬间,此刻却像针一样,刺得她生疼。
傍晚时分,仓库的大门终于打开了,赵静姝走了出来,脸上带着疲惫,却掩不住一丝得意。她看到坐在台阶上的林晚秋,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林同志,你还在这儿?廷舟哥刚醒,让我跟你说,他没事了,让你带着老太太赶紧回去。”
林晚秋抬起头,看着她:“我要亲自问他。”
“他刚醒,需要休息,没时间见你。”赵静姝的语气带着不耐烦,“再说,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会给他添堵。”
“我是他媳妇,我给他添堵也是应该的。”林晚秋站起身,手里紧紧攥着军大衣,“让开,我要进去。”
“你不能进去!”赵静姝挡住她的去路,“医生说了,他现在不能见任何人!”
“包括你吗?”林晚秋的眼神像冰一样冷。
赵静姝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我是护士,我是来照顾他的!”
“你不是护士,你是来捣乱的!”林晚秋猛地推开她,径首往仓库里冲。
哨兵想拦,却被她眼里的决绝吓住了,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开了。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重生八零年代当后妈仓库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和血腥味,一张张病床并排摆着,上面躺着各种各样的伤员,呻吟声此起彼伏。林晚秋的心揪紧了,眼睛在一张张脸上扫过,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终于,在仓库的最里面,她看到了他。
沈廷舟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得像纸,呼吸微弱。赵静姝正坐在床边,给他喂水,动作亲昵。
“沈廷舟!”林晚秋喊了一声,声音嘶哑。
沈廷舟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看到站在门口的林晚秋,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痛苦取代。他想说话,却只发出了微弱的气音。
赵静姝看到林晚秋,脸色大变,站起身挡在病床前:“你怎么进来了?我不是让你回去吗?”
“我要跟他说话。”林晚秋绕过她,走到病床前,握住沈廷舟的手。他的手冰凉,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晚秋……”沈廷舟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回家。”林晚秋的眼泪掉了下来,落在他的手背上,“你答应过我,要陪我看桃花的。”
沈廷舟的嘴角扯出一丝微弱的笑,眼神却渐渐涣散:“我……我可能……食言了……”
“你不能食言!”林晚秋抓住他的手,紧紧地攥着,“你答应过我的,你要回来的!孩子们还在等你,妈还在等你,我也在等你!”
沈廷舟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像是回光返照。他看着林晚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能说出来,眼睛缓缓闭上了。
“廷舟!廷舟!”林晚秋哭喊着,拼命摇晃着他的手,可他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医生和护士冲了过来,把林晚秋拉开,开始抢救。林晚秋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听着监护仪发出的刺耳的警报声,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林晚秋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客栈的炕上,沈母正坐在旁边抹眼泪。老板娘端着碗米汤走进来,见她醒了,松了口气:“你可算醒了,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廷舟呢?”林晚秋挣扎着坐起来,声音嘶哑。
沈母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晚秋……廷舟他……”
“他怎么了?”林晚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抓住沈母的手,“妈,您告诉我,他是不是……”
“他没事了!”老板娘赶紧打断她,“医生说,沈队长命大,抢救过来了,就是还在昏迷,得好好养着。”
林晚秋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赵静姝呢?”她突然想起那个女人,问道。
“被部队的人赶走了。”老板娘撇了撇嘴,“听说她根本不是什么护士,是私自跑到前线来的,部队正准备处分她呢。”
林晚秋点了点头,心里没有丝毫快意,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她现在只想好好照顾沈廷舟,等他醒过来,带他回家。
接下来的日子,林晚秋每天都会去医院,隔着铁丝网远远地看着仓库的大门,希望能等到沈廷舟醒来的消息。沈母的身体渐渐好转,也能拄着拐杖跟她一起去了。
医院的护士偶尔会出来告诉她们沈廷舟的情况:“沈队长今天体温降了些。”“他的腿伤有点发炎,正在换药。”“他今天动了动手指,好像有知觉了。”
每一个微小的进步,都让林晚秋和沈母欣喜若狂,觉得又多了一分希望。
这天,林晚秋正在给沈母熬药,老板娘匆匆跑进来:“妹子,快!医院来人了,说沈队长醒了,让你去呢!”
林晚秋手里的药勺“哐当”掉在锅里,她激动得浑身发抖,拉着沈母就往外跑:“真的?他醒了?”
“真的!快去看看吧!”老板娘笑着说。
医院门口,那个年轻的护士正等着她们,脸上带着笑意:“沈队长醒了,精神还不错,就是有点虚弱,医生说可以见家属了。”
林晚秋和沈母跟着护士走进仓库,这一次,没有人拦她们。仓库里的伤员少了些,消毒水味也淡了些。沈廷舟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清亮了许多,看到她们,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妈……晚秋……”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充满了力量。
“廷舟!我的儿!”沈母扑到病床前,抓住他的手,哭得老泪纵横。
“妈,我没事了。”沈廷舟拍了拍母亲的手,又看向林晚秋,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林晚秋的眼泪掉了下来,却笑着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走到病床前,仔细地看着他,头上的纱布拆了些,露出一道狰狞的疤痕,腿上还打着石膏,胳膊上插着输液管。可他活着,这就够了。
“你还记得答应我的事吗?”林晚秋问,声音带着哽咽。
沈廷舟笑了笑:“记得,陪你看桃花。等我好了,咱们就回家,一起看桃花。”
“嗯。”林晚秋点点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接下来的日子,林晚秋每天都去医院照顾沈廷舟,给他擦身、喂饭、读信。沈母的身体也越来越好,有时候还能帮着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赵静姝再也没有出现过,听说被部队遣送回了城里,还受了处分。林晚秋没有丝毫幸灾乐祸,她现在只想好好陪着沈廷舟,等他康复。
沈廷舟恢复得很快,能坐起来了,也能下地走路了,虽然还需要拄着拐杖,但己经没有大碍了。医生说,再过一个月,他就可以出院了,不过腿上的旧伤可能会留下后遗症,以后不能干重活了。
林晚秋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却很平静。不能干重活没关系,只要他能活着,能陪在她和孩子们身边,比什么都重要。
这天,林晚秋正在给沈廷舟读孩子们写的信,念军说他又长高了,能帮妈妈劈柴了;念战说她画了好多画,等爸爸回来给爸爸看。沈廷舟听着,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等我出院了,咱们就回家。”他握住林晚秋的手,眼神坚定,“我申请转业,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嗯。”林晚秋点点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心里充满了希望。
窗外的阳光透过仓库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林晚秋知道,这场劫难终于过去了。虽然留下了伤痕,但也让他们更加珍惜彼此,更加懂得家的意义。
她抬起头,看着沈廷舟的眼睛,那里有她的影子,有孩子们的影子,有这个家的未来。她知道,只要他们在一起,再难的日子,也能熬过去。
废墟之上,总有微光。而他们的微光,就是彼此的陪伴,就是回家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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