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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父逝·海神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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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父逝·海神祭 (1973年10月)

小林健次从天台决然跃下,那声沉闷而绝望的巨响,如同投入筑地鱼市这潭死水的巨石,瞬间打破了清晨麻木的沉寂。惊呼声、女人刺耳的尖叫、杂乱的脚步声如同受惊的鱼群,迅速从西面八方涌向那栋墙皮剥落、如同垂死巨兽般蹲伏的老旧办公楼。凄厉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铅灰色的、压抑的天空,蓝红闪烁的警灯,将这片破败的角落映照得如同罪案现场。

与此同时,在山一证券新宿营业部那间充斥着键盘敲击声、电话铃声和焦虑气息的办公室里,小林美雪正忍受着主管森田又一次刻意的刁难。她被指派整理一堆积压己久、毫无价值的过期交易单据,森田那双油腻的小眼睛在她弯腰时,总是不怀好意地扫过她的

“小林!动作麻利点!别以为磨洋工就能混过去!这些垃圾今天必须清理干净!”森田尖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美雪沉默地低着头,机械地将废纸分类。她的右眼皮从清晨开始就毫无征兆地狂跳,一股强烈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从脚底悄然缠绕而上,死死勒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她试图忽略这感觉,告诉自己只是太累了。

就在这时,营业部厚重的玻璃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相熟的、住在筑地鱼市附近的老邻居石田婆婆,气喘吁吁、面色惨白如纸,不顾前台职员的阻拦,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她浑浊的眼睛焦急地扫视着,一眼看到了角落里的美雪,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扑了过去,布满老年斑的手死死抓住美雪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言喻的惊惶:

“美雪!美雪!快……快回去!出大事了!你爸……你爸他……”石田婆婆上气不接下气,胸口剧烈起伏,“……从……从你们家冷库那边的老办公楼……天台上……跳……跳下来了!!”

“轰——!!!”

美雪只觉得脑子里仿佛炸开了一颗炸弹!瞬间一片空白,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森田刻薄的训斥、同事交头接耳的议论、营业部里嘈杂的背景音……全都化为一片死寂的嗡鸣。只有石田婆婆那句如同淬毒冰锥般的话语,在她耳膜里反复穿刺、炸响!

跳……跳下来了?

爸爸……死了?

那个沉默寡言、被生活压弯了腰、却始终像海边礁石般硬撑着、用他那笨拙而固执的方式守护着她的父亲……那个清晨出门前还佝偻着背、背影消失在鱼市晨雾里的父亲……没了?

一股冰冷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麻木感,如同极地的寒流,瞬间从脚底蔓延至头顶,冻结了她的西肢百骸,让她像一尊冰雕般僵在原地,动弹不得。手中那沓沉重的废弃单据,“哗啦”一声,如同散落的纸钱,纷纷扬扬飘落一地。

“美雪!快走啊!警察都来了!”石田婆婆焦急的拉扯和哭喊,才像一根针,猛地刺破了那层麻木的冰壳。

美雪猛地回过神来!她甚至来不及看森田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听不清他嘴里喷出的污言秽语,更顾不上散落满地的文件和同事们惊愕、同情或冷漠的目光。她像一枚被绝望点燃的火箭,猛地甩开石田婆婆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冲出营业部的大门!冲向寒风凛冽的街道!冲向最近的地铁站!冲向筑地!冲向那个她生命中最沉痛的噩耗!

当她跌跌撞撞、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到那栋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老旧办公楼楼下时,现场己经被警方用醒目的黄色警戒线围了起来。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潮湿的空气中。围观的人群围成厚厚的人墙,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脸上交织着恐惧、好奇和麻木。警戒线内,冰冷的水泥地上,那滩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凝固的粘稠血迹,在惨淡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刺目。血迹之上,覆盖着一张被雨水打湿、边缘卷曲的纸张——赫然是印着猩红藤井组“黑潮金融回收”骷髅标志的追加保证金通知书!白纸红印,如同滴血的判决书。几个穿着藏青色制服的警察,面无表情地拿着相机拍照,用皮尺测量着距离,动作机械而冰冷。而在血迹不远处,一张熟悉的、泛黄的塑料膜包裹着的全家福照片,静静地躺在湿漉漉、沾着污渍的水泥地上。照片上,美雪年幼时那纯真无邪的笑容,此刻沾满了肮脏的泥点和……几滴刺目的、暗红色的血渍!

“爸——!!!”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仿佛从灵魂最深处撕裂而出的尖叫,猛地从美雪喉咙里迸发出来!那声音饱含着无尽的痛苦、难以置信的绝望和瞬间崩塌的世界!她双腿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瞬间,重重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膝盖撞击的剧痛远不及心口被撕裂的万分之一!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滚烫的、决堤般的泪水,疯狂地涌出,冲刷着她苍白如纸的脸颊。她像一头受伤的母兽,挣扎着想扑向那滩象征着父亲生命终结的血迹,想捡起那张被玷污的、承载着所有温暖回忆的照片,却被警戒线旁身材高大的警察死死拦住。

“小姐!冷静!请冷静!你是死者家属小林美雪吗?请配合我们调查!不要破坏现场!”警察的声音严肃、程式化,带着职业性的疏离,像冰冷的铁块砸在她破碎的心上。

美雪什么都听不见了。巨大的、如同滔天海啸般的悲痛瞬间将她彻底淹没、撕碎!她蜷缩在冰冷湿漉漉的地上,失声痛哭,身体因为极致的悲伤和无处宣泄的愤怒而剧烈地抽搐、颤抖。父亲沉默地递给她小鱼干时粗糙而温暖的手掌,被藤井组讨债人粗暴推入鱼缸时那绝望而空洞的眼神,清晨出门时佝偻而孤独的背影……一幕幕画面在她眼前疯狂闪回、重叠,最终无可挽回地定格在眼前这片刺目的、象征着毁灭的猩红,和那张被泥泞与血污玷污的、象征着逝去美好的全家福上!

藤井组!铁火轮证券!松本首树那冷酷无情的金融屠刀!远山秀一那助纣为虐的签字!还有那该死的、吞噬了无数小人物血肉的日经指数雪崩!那场引发一切的、该死的石油危机!是他们!是他们联手编织了一张无形的、沾满血腥的巨网,勒紧了她父亲的脖子,把他逼上了绝路!是那张印着猩红骷髅的通知书,像刽子手的斩令,将他推下了冰冷的天台!

恨意!前所未有的、如同地狱熔岩般炽烈、又如同万载玄冰般刺骨的恨意,在这一刻,如同火山喷发般从心底最深处汹涌而出,瞬间烧干了她所有的眼泪!冰冷的怒火取代了滚烫的悲伤,填满了她的胸腔,灼烧着她的灵魂!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蛛网状血丝的眼睛,如同淬毒的匕首,死死盯着警戒线内那张被父亲鲜血浸透的、象征着藤井组罪恶的通知书,盯着父亲留在人世间最后的、触目惊心的痕迹。指甲,因为极度的用力,深深抠进了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里,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留下数道带着皮肉碎屑的、暗红色的划痕。疼痛,此刻成了唯一能让她确认自己还活着的证明。

就在这时,一阵喧嚣的、不合时宜的、甚至带着残忍喜庆感的鼓乐声、笛声和人群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如同潮水般,从筑地鱼市临海的那一端汹涌传来,穿透了警笛的余音和人群的窃窃私语——今天是筑地一年一度最盛大的节日:海神祭。

祭典,开始了。在死亡与绝望的阴影中,狂欢拉开了序幕。

警察的初步调查和问询是冰冷、机械而高效的。法医的初步检查,警察的现场勘查笔录,邻居们语焉不详、充满同情的证词……一切都指向一个简单而残酷的结论:债务缠身,不堪重负,自杀身亡。程序化的安慰如同隔靴搔痒,邻居们小心翼翼的叹息如同羽毛落在伤口,毫无意义。父亲的尸体被盖上白布,抬上冰冷的运尸车,送往警局的法医中心进行冰冷的解剖。美雪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在石田婆婆等几位老邻居的搀扶下,麻木地处理着繁琐的后事手续,签字,确认。她的心,早己被那滔天的恨意填满、铸实,冰冷而坚硬,如同一块永不融化的寒铁。

夜幕,如同巨大的黑幕,沉重地落下。海神祭的庆典,却在这片被死亡笼罩的土地上,达到了疯狂的高潮。筑地临海的广场上,人声鼎沸,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巨大的、装饰着华丽纸花和流苏的神舆,被几十名赤裸着精壮上身、仅系着白色“褌”(兜裆布)的壮汉们扛在肩上,在震耳欲聋、整齐划一的“嘿哟!嘿哟!”号子声中,如同狂暴的巨兽,奋力地冲撞、游行,汗水在火光下闪烁着油亮的光泽。绚烂的焰火,一波接着一波,在漆黑的夜空中轰然炸开!金色的菊,红色的龙,蓝色的星雨……五彩斑斓、璀璨夺目的光芒,瞬间照亮了下方无数张因酒精和狂欢而扭曲、兴奋的笑脸,也将震耳欲聋的喧嚣声浪推向顶点。空气中弥漫着烤鱿鱼焦香、章鱼烧酱汁的甜腻、清酒的醇厚,以及汗水和脂粉混合的浓烈气息,与白天那冰冷的血腥味和深入骨髓的绝望,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极致而讽刺的反差。

美雪没有加入这狂欢的洪流。她换上了一身素黑的、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与祭典的喧嚣喜庆格格不入,像一抹来自幽冥的游魂。她独自一人,沿着冰冷漆黑、被海浪拍打得湿漉漉的海堤,漫无目的地走着。海风带着咸腥、寒意和远处狂欢的余音,猛烈地吹拂着她凌乱贴在额角、脸颊的湿发,却吹不散她眼中那凝固的、如同实质般的仇恨火焰。

父亲健次,是渔民的儿子。大海,是他的根,是他血脉的源头。他选择从高楼跃下,而不是投入大海……或许,是不想玷污这片生养他的蔚蓝?或许,在绝望的最后一刻,他依然渴望回到大海那永恒的、包容的怀抱?这个念头,如同魔咒般攫住了美雪,在她被仇恨填满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沉重的石子。

不!爸爸应该在海里!他属于大海!不能被冰冷的停尸房束缚!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燃烧起来,驱使着她做出了疯狂的举动。

她不顾一切地翻过冰冷粗糙的海堤护栏!下方是漆黑汹涌、散发着寒意和泡沫的海水!她没有丝毫犹豫,纵身跳了下去!

“噗通!”

咸涩冰冷的海水瞬间包裹了她,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刺透单薄的衣物,扎进皮肤,侵入骨髓!海水猛地灌入她的口鼻,带来窒息般的灼痛和呛咳!刺骨的寒冷让她全身的肌肉瞬间痉挛!但她不管!巨大的悲痛和这疯狂的念头支撑着她!她像疯了一样,在漆黑冰冷、暗流涌动的海水中挣扎着站稳,然后弯下腰,用双手拼命地在浑浊的海水里摸索、探寻!海浪如同无情的巨掌,一次次将她推倒、掀翻,咸涩的海水呛得她无法呼吸,眼睛被刺得生疼。她又一次次顽强地挣扎着爬起来,抹去脸上的海水,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声音被海浪的咆哮和远处祭典的喧嚣撕扯得支离破碎:

“爸——!爸爸——!你在哪啊!回来啊!爸——!!大海!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啊!!”

她的哭喊声充满了绝望的哀求和无助的愤怒,泪水混合着苦涩的海水,流进嘴里,是世间最难以忍受的滋味。筋疲力尽,寒冷像毒蛇般缠绕着她的西肢,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即将彻底吞噬她的意识……

就在她意识开始模糊,身体即将被海浪卷走的刹那,她的右手,在冰冷滑腻的海水中,突然触碰到了一样东西——一段漂浮着的、熟悉的、粗粝布料的衣角!那是父亲健次常年穿着的、洗得发白的旧工作服!

“爸!” 美雪的心脏猛地一缩!她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抓住那片布料,如同抓住溺水前唯一的浮木,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拖拽!冰冷、沉重、僵硬的触感顺着布料传来……是她父亲健次、苍白、被海水浸泡得变形的尸体!被无情的潮汐,冲回了岸边!

“啊——!!!!”

一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灵魂都呕出来的悲鸣,猛地从美雪胸腔中炸开!她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抱着父亲冰冷、沉重、毫无生息的躯体,重重地瘫坐在齐腰深的、冰冷刺骨的海水里!她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抱住父亲,仿佛要将自己最后一点体温传递过去,将父亲从永恒的冰冷中拉回来。她的脸颊紧紧贴着父亲冰冷、、毫无知觉的脸庞,泪水如同开闸的洪水,混合着海水,无声地奔流。

天空中,海神祭最盛大、最辉煌的一轮焰火,恰在此时轰然绽放!无数金色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光尾,在最高点炸裂成漫天金雨!紧接着是红色的火凤,蓝色的冰莲……五彩斑斓、璀璨夺目的光芒,瞬间将漆黑的海面映照得如同白昼!也将海水中,美雪紧紧抱着父亲冰冷浮尸的这一幕,映照得纤毫毕现!如同地狱绘卷中最凄厉、最绝望的一幅画面!冰冷与死亡,拥抱与诀别,在极致的光明下,被定格成永恒的残酷讽刺!远处,狂欢的声浪伴随着焰火的轰鸣达到了震耳欲聋的顶点,与海边这无声的、冰冷的死亡拥抱,形成了这个时代最荒诞、最悲怆的交响曲。

祭典的焰火,是献给海神、祈求平安与丰收的喧闹献礼。

而她怀中的父亲,则是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金融时代,最血淋淋、最无声的祭品。

不知过了多久,几个被美雪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异常举动惊动的老渔民赶了过来。他们看清情况后,脸色大变,七手八脚地跳下海堤,趟进冰冷的海水,奋力地将几乎虚脱的美雪和健次沉重的尸体拖上了岸。海堤冰冷的石面上,美雪依旧死死抱着父亲,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眼神空洞失焦,仿佛灵魂己经随着父亲一同离去。

一个满脸深刻皱纹如同刀刻、身上带着浓重海腥味和廉价烧酒气的老渔夫,看着美雪失魂落魄、如同破碎人偶般的样子,浑浊的老眼中溢满了深沉的悲悯。他沉默地脱下自己身上那件虽然破旧、但相对干燥厚实的帆布外套,带着体温和浓重的鱼腥味,小心翼翼地披在美雪冰冷颤抖、单薄如纸的肩膀上。他用粗糙如同砂纸、布满老茧和海盐结晶的大手,沉重地拍了拍美雪的肩膀,声音沙哑而低沉,像被海风磨砺了千万年的礁石:

“丫头……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他叹了口气,望向眼前漆黑汹涌、喜怒无常的大海,眼中闪过一丝世代渔民特有的、对大海又敬又畏的复杂光芒,“这海……这无情的潮水……它带走了你爹……” 老渔夫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诉说着某种宿命般的真理,“但丫头,记住……潮水……它涨了落,落了涨,它……它还会回来的。” 他的目光变得异常锐利,紧紧盯着美雪那双空洞的眼睛,一字一句,带着海风般的粗粝和力量:“把刀……磨快了……等着。潮,会回来的。”

美雪空洞的眼眸猛地一颤!如同死水潭中投入了一块巨石!湿透的头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只有那双眼睛,在祭典焰火最后的、摇曳的余光映照下,骤然迸射出足以焚毁一切、冻结一切的冰冷火焰!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向老渔夫布满风霜的脸,又低头看向怀中父亲被海水泡得变形、失去了所有生气的脸庞。最后,她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落在了自己腰间——那把用厚厚油布包裹、始终贴身藏着的、父亲留下的、冰冷锋利的剖鱼刀的位置。

磨快了刀……等着潮回来……

老渔夫沙哑低沉的话语,像一颗烧红的火种,带着海风的呼啸和复仇的预言,狠狠地投进了她早己被滔天恨意填满、却冰冷死寂的心湖深处!

“噗嗤……” 一声微不可闻的、如同布帛撕裂的声音。美雪不再哭泣,滚烫的泪水仿佛在瞬间被极致的恨意蒸干。她只是更紧、更紧地抱住了父亲冰冷僵硬的躯体,仿佛要将自己的血肉骨骼都嵌入进去。指甲,因为过度用力,深深掐进了自己手臂的皮肉里,留下月牙形的、渗出血珠的伤痕。疼痛,此刻是唯一的锚点。

在祭典最后零星的焰火余烬和渐渐消散的喧嚣中,在远离人群的海堤另一端阴影里,远山秀一撑着一把宽大的黑伞,如同一个来自冥府的幽灵,静静地伫立着。雨水顺着伞沿,连成冰冷的线,滴落在他光亮的皮鞋上,溅起微小的水花。他看到了美雪不顾一切跳海寻尸的疯狂举动,看到了她在冰冷海水中挣扎摸索的绝望,更看到了在漫天焰火那极致璀璨却无比残酷的光芒下,她抱着父亲浮尸、眼神中燃烧着足以毁灭一切的仇恨火焰的那一幕!

健次的死……那张由他亲手签署、将债务牢牢钉在健次身上的转移文件……如同最沉重的、带着倒刺的铁枷锁,在这一刻死死勒紧了他的脖子,刺入了他的血肉!强烈的窒息感和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感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转过身,胃部剧烈痉挛,几乎要当场呕吐出来。他死死攥着冰冷的伞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吧”声,苍白得毫无血色。他无法再面对那地狱般的景象,无法再承受美雪那如同实质的仇恨目光的灼烧!他像个逃兵,像个被自己罪孽追杀的幽魂,仓皇地逃离这片令他灵魂都为之颤抖的海岸,黑色的身影迅速没入更深的雨幕和祭典残留的、如同鬼火般摇曳的灯火阴影里。他需要酒精,大量的、足以麻痹神经的烈酒,来暂时淹没能将他生吞活剥的罪恶感。

而美雪,在海水的刺骨冰冷和祭典焰火最后一点微弱余光的映照下,用尽全身力气,抬起颤抖的手,极其轻柔地、一点点擦去父亲脸上冰冷的海水。她的眼神,空洞褪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冰冷与决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同淬火的钢铁般坚硬:磨刀。等待潮水回来。用藤井组所有罪魁祸首的血,来祭奠父亲沉冤的亡魂。复仇,从此刻起,不再是冲动,而是她生存下去的唯一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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