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再次降临。像被设定好的程序，林小姐准时出现在门口。她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
“赵小姐，陆先生到了。” 她语气平淡无波，目光扫过我身上那件淡蓝色的家居服，“请换装。”
我沉默地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件质地更为精良、款式却依旧保守的米白色真丝连衣裙，裙摆长及脚踝，领口缀着细小的珍珠。又是米色。这颜色像一道符咒，牢牢贴在我的皮肤上。我走进洗手间，面无表情地换上。镜子里的人，眉眼低垂，温顺驯服，被包裹在昂贵的米白色丝绸里，像一件精心擦拭后等待主人把玩的瓷器。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温顺的表象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顶楼的走廊静得可怕，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这次，引路的不是林小姐，而是两个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壮硕保镖。他们像两座移动的铁塔，沉默地护送我到那扇熟悉的厚重房门前。其中一人掏出房卡，“滴”的一声轻响，门开了。他没有进去，只是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这与前两次截然不同的待遇，让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爬上脊背。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房间里灯光调得很暗，只开了一盏角落的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勉强勾勒出奢华的轮廓。一股浓烈到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混合着雪茄的辛辣和陆沉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雪松冷香，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怪味。
陆沉没有像往常那样站在窗前或沙发上等我。他首接仰面躺在那张巨大的欧式雕花大床上，昂贵的西装外套被随意扔在地毯上，领带扯开了一半，露出小片紧实的胸膛。
衬衫领口沾着深色的酒渍。他闭着眼，眉头紧锁，呼吸沉重而带着酒后的粗浊。床边的水晶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听到开门声，他极其缓慢地掀开了眼皮。那双总是带着审视和玩味的深邃眼眸，此刻被浓重的醉意熏染得一片混沌、发红，失去了焦距。
他歪着头，斜睨着我，眼神浑浊地在我身上那件米白色长裙上停留了几秒，似乎费力地辨认着什么。然后，他咧开嘴，露出一个醉醺醺的、带着某种扭曲满足感的笑容，朝我伸出手，含糊不清地嘟囔：“……月月……你来了？过来……”
那声粘腻的“月月”，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
我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和心底翻涌的冰冷恨意，脸上迅速堆起温顺而担忧的表情，快步走到床边。
按照他示意的，顺从地俯下身，趴伏在床边，让自己的高度与他平视。我伸出手，指尖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轻轻抚上他滚烫的额头，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刻意的担忧：“陆先生？您喝了好多酒……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给您倒杯水？”
我的靠近似乎刺激了他。他猛地一伸手，不是握住我的手，而是极其粗暴地一把揽过我的脖子，力道大得几乎让我窒息！我猝不及防，整个人被他巨大的力量猛地拽倒，重重摔在他滚烫坚实的胸膛上！
“唔……” 我痛哼出声，眼前一阵发黑。
他根本不在乎。那只铁钳般的手臂死死箍住我的腰背，另一只手胡乱地揉捏着我的头发、肩膀，力气大得像是要把我揉碎、嵌进他身体里。
他把滚烫的脸深深埋进我的颈窝和胸口，贪婪地呼吸着，灼热的酒气喷在我的皮肤上，激起一片战栗。嘴里含混不清地反复念着那个名字，像濒死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月月……我的月月……别走……别离开我……”， 声音时而痛苦，时而痴迷，充满了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情感。
什么样的感情会这么深刻又这么痛苦？
这不是温存，更像是一种绝望的占有和粗暴的发泄。他像是在通过蹂躏眼前这个“替身”，来填补内心巨大的黑洞，每一次揉捏都带着惩罚般的力道，每一次啃咬般的亲吻都像在确认这具躯体的所有权。
我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偶，在他醉酒后失控的、充满了病态爱欲的狂风暴雨中，被撕扯、被撞击。身体承受着粗暴的蹂躏，灵魂却抽离到半空，冰冷地俯视着这荒唐而恶心的一幕。
心底那点因他偶尔流露的“温柔”而产生的微弱涟漪，此刻被彻底碾碎，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恨意和求生欲。
他呼唤“月月”时那浓烈到扭曲的痴迷，就是他套在我脖子上最华丽也最致命的枷锁。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带着毁灭意味的暴风雨终于停歇。
精疲力竭的陆沉沉沉睡去，手臂依旧像铁箍一样勒着我的腰。我如同从溺水的深渊中挣扎出来，浑身冰冷，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和屈辱。
我小心翼翼地、用尽全身力气，才一点一点从他沉重的桎梏中挣脱出来，滚落到冰凉的地毯上。
天光未亮，房间依旧昏暗。林小姐如同精准的报丧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她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外阴影里，用眼神示意。
我甚至来不及清理自己身上的狼藉。忍着浑身散架般的疼痛和黏腻不适，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捡起那件被揉皱的米白色长裙，胡乱地套在身上。丝绸摩擦着皮肤上留下的红痕和淤青，带来一阵阵刺痛。我低着头，不敢看床上那个沉睡的恶魔，也不敢看门口林小姐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提线木偶，踉跄着逃离了这个充满酒气、和扭曲执念的顶楼地狱。
回到1608房，锁上门的那一刻，身体才彻底脱力，顺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毯上。没有眼泪，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冰冷。我坐了很久，首到窗外的天光彻底大亮，才撑着麻木的身体站起来，走进浴室。
热水冲刷而下，却怎么也洗不掉皮肤上残留的、属于陆沉的气息和那种被彻底物化的恶心感。
换上干净的家居服，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眼下乌青浓重，像被吸干了精气。敲门声就在这时响起，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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