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东西，准备回香港。”
“回香港？！” 陆沉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仿佛这个提议比曾广荣的绞杀更让他难以接受。
陆建华疲惫地闭上眼，靠在沙发背上，声音里是深深的疲惫和不容置疑：“只有回香港！那是我们的根基！虽然元气大伤，但至少在那里，姓曾的手还伸不了那么长！我们还能喘口气，还有机会东山再起！留在上海，只有死路一条！等着被他一口口咬死、吞掉，连骨头渣都不剩！”
他睁开眼，目光扫过这间奢华却己风雨飘摇的客厅，最后落在陆沉那张写满不甘和戾气的脸上：“放弃这边所有的项目！能变现的资产，立刻、马上，不计代价地处理掉！断尾！必须断得干干净净！三天之内，必须启程！”
“三天？！” 陆沉的声音拔高，带着一丝失控，“父亲！我们在上海经营了这么多年！根基……”
“根基？” 陆建华猛地坐首身体，厉声打断，眼中是痛彻心扉的清醒和冰冷，“命都要没了，还要根基做什么？！那些都是虚的！都是绑在身上的石头！不扔，就一起沉下去！按我说的做！”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任何反驳。
陆沉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跌坐回沙发，双手捂住了脸，肩膀微微颤抖。那是一种巨大的失败感和被驱逐的耻辱。
我端着水杯的手指冰凉，悄无声息地退回了阴影里。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巨大的震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回香港？
这座囚禁我的金丝笼，要漂洋过海了？
三天。
陆宅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和压抑。佣人们行色匆匆，脸上带着茫然和不安。巨大的行李箱被拖出来，堆放在门厅和走廊。名贵的古董字画被小心翼翼地打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仓皇离去的萧索气息。
陆母的精神状态在这种氛围下变得更加糟糕。她不再去阳光房，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溪月的照片默默垂泪。
偶尔出来，眼神空洞而涣散，看着那些被打包的东西，会突然露出惊恐的表情，紧紧抓住我的手，反复喃喃：“月月……我们不走……不走……这里才是家……”
陆沉成了最忙碌也最阴沉的人。他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宅邸里进进出出，电话不断，声音时而暴躁时而阴冷。
他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复杂，混合着审视、不甘、以及一种被逼到绝境后愈发浓烈的、令人心悸的占有欲。那目光像冰冷的蛛丝，缠绕着我，让我遍体生寒。
我知道，时间不多了。一旦离开上海，进入陆家在香港那个更封闭、更陌生的堡垒，我逃生的机会将变得无比渺茫。陆沉绝不会轻易放过我这个“替身”和“知情人”。
出发前夜，风雨交加，如同天哭。
我服侍陆母睡下，她服了安神的药，睡得很沉。
刚退出她的房间，在昏暗的走廊转角，就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猛地拽住胳膊，狠狠拖进了旁边一间空置的客房！
“砰！” 房门被粗暴地踢上，反锁！
陆沉高大的身影将我死死抵在冰冷的墙壁上，浓重的酒气和暴戾的气息扑面而来！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如同濒死的野兽，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
“走？呵……” 他低哑地笑着，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酒意，滚烫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你想去哪？嗯？赵小菊？”
我的名字！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叫出我的本名！带着极致的轻蔑和恨意！
“你以为陆家倒了，你就能飞了？” 他的手猛地掐住我的脖子，力道之大，瞬间剥夺了我的呼吸！眼前阵阵发黑，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我告诉你！做梦！” 他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你是我花钱买来的！是我的东西！是我的‘月月’！就算陆家没了，你也别想逃！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窒息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肺部火辣辣地疼。
我徒劳地抓挠着他钢铁般的手臂，指甲划过他的皮肤，他却毫无知觉。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我的心脏。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掐着脖子的力道骤然松开了！
新鲜的空气猛地涌入，我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顺着墙壁滑落，在地毯上。
陆沉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是扭曲的痛苦和一种近乎毁灭的占有欲。
他蹲下身，滚烫的手指带着酒气和一种令人作呕的迷恋，抚上我脖子上被他掐出的青紫指痕。
“痛吗？”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轻柔，带着病态的痴迷，“痛就对了……记住这痛……记住你是谁的人……” 他俯下身，滚烫的唇带着酒气，狠狠烙在我的颈侧，如同野兽在标记自己的领地，“香港，我们换个地方……继续……”
他猛地起身，像一阵黑色的旋风，拉开门，消失在昏暗的走廊里，留下浓烈的酒气和死亡的气息。
我蜷缩在冰冷的地毯上，剧烈地喘息着，脖子上火辣辣的痛感提醒着我刚才发生的一切。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那令人窒息的、看不到尽头的绝望。
香港？
那不过是另一座更遥远、更坚固、更无法逃脱的牢笼。
第二天清晨，天色阴沉，细雨霏霏。
巨大的黑色轿车停在陆宅门口，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佣人们沉默地将最后几个行李箱搬上后面一辆保姆车。气氛压抑得如同送葬。
陆建华穿着深色大衣，面容冷峻，眼神深处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苍凉。他率先坐进轿车后排，闭目养神，仿佛不愿再看这座即将舍弃的“基业”一眼。
陆母被柳助理搀扶着，眼神空洞，步履蹒跚。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厚外套，手里紧紧抱着一个相框，里面是陆溪月笑靥如花的照片。经过我身边时，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深秋的潭水，悲伤、歉疚、一丝释然，还有……一种终于不再需要扮演的疲惫。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在柳助理的搀扶下坐进了轿车。
陆沉最后出来。他换上了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外面罩着同色的长款大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看也没看旁边垂首站立的佣人，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瞬间锁定在我身上。那眼神里，没有昨夜疯狂的暴戾，只剩下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绝对的掌控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没有言语，只是伸出手，铁钳般的手指猛地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然后，不容分说地、粗暴地拽着我，像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行李，大步走向那辆如同钢铁囚笼般的黑色轿车！
手腕传来钻心的疼痛，身体被他拽得踉跄。雨水打湿了我的头发和脸颊，冰冷刺骨。
我被迫抬起头，视线越过陆沉冰冷的肩膀，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囚禁了我数月、充满了扭曲温情与无尽恐惧的华丽牢笼。
雕花的铁门缓缓闭合，隔绝了视线。
我被狠狠塞进轿车的后排，身体撞在冰冷的真皮座椅上。陆沉紧跟着坐了进来，“砰”地一声甩上车门。狭小的空间里瞬间充斥着他身上浓烈的压迫感和冰冷的雪松香水味。
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轿车缓缓启动，驶离了这座风雨飘摇的宅邸。
车窗外，雨幕中的上海飞速倒退。熟悉的街道、建筑，在灰蒙蒙的雨水中变得模糊而陌生。冰冷的车窗玻璃映出我苍白而麻木的脸，还有旁边陆沉那如同大理石雕像般冰冷坚硬的侧影。
车子汇入车流，朝着机场的方向驶去。江风裹挟着水汽和寒意，透过车窗缝隙钻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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