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带来的慰藉并未持续太久，现实的浪潮很快再次将两人卷回各自的轨道。
深圳这座城市的节奏快得容不下太多温情脉脉的感怀。
赵小菊继续在服装厂的样衣部埋头苦干，凭借越来越娴熟的技艺和偶尔灵光乍现的设计建议，渐渐赢得了更多的尊重和微薄的加薪。
杨帆则继续着她的采购生涯，奔波于各大工厂和批发市场，西装革履下是一颗不曾松懈的、时刻计算成本与利润的心。
她们交换了地址和简陋的租房处的电话号码（一种需要楼下小卖部老板喊接的座机），偶尔在周末约着见一面。
见面多是选择便宜的大排档或干脆在杨帆那间稍大一点的单人宿舍里，话题从过去的噩梦渐渐转向现实的困顿与对未来的渺茫憧憬。
“总不能一辈子给人打工。”一次，杨帆咬着吸管，杯里的廉价柠檬水己经见了底，她看着窗外霓虹闪烁的街景，忽然说道。
她的眼神里有一种不甘心的光在闪烁。“看那些老板的脸色，拼死拼活，最后大头都是别人的。”
赵小菊沉默地点点头。工厂里机械的劳作、设计部若有若无的排挤、以及永远看不到头的微薄薪水，同样让她感到窒息。
她摸了摸口袋里那个小小的存折，上面的数字虽然缓慢但确实在增长，那是她全部的安全感，却也渺小得可怜。
“可是……自己能做什么呢？”赵小菊轻声问，像是在问杨帆，也像是在问自己。“我们本金太少了，冒然辞职，万一失败了……”
“所以不能一开始就全部投入。”杨帆的思路显然更清晰果断，她拿出随身带的笔记本和笔，“我们得从最小的做起，用最少的钱，试水。失败了，也不至于伤筋动骨，还能回去打工。”
“做什么？”赵小菊的心跳有些加速。
“还能做什么？老本行。”杨帆笔下唰唰地画着，“服装。你有手艺，有眼光，我对面料、货源和跑市场门儿清。我们不需要生产线，甚至不需要门店。从最底层开始——摆地摊。”
“摆地摊？”赵小菊怔了一下。这个词汇距离她曾经被禁锢的“海上明珠”或是后来陆家的奢华，都太遥远了，甚至带着一点底层挣扎的狼狈。
但她很快甩开了那点无用的矜持，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好。”
计划在一次次简陋的会面中逐渐清晰。她们分析了深圳几个著名的夜市，最终选定了人气最旺、年轻人最多的华强北附近的一个夜市。她们的本金加起来不到三千块，这是她们全部的家当，经不起任何风浪。
启动是艰难而具体的。杨帆利用工作之便，跑遍了广州十三行、虎门等批发市场，用她挑剔的眼光和磨出来的砍价本事，精心挑选那些款式新颖、质量对得起价格、利润空间又极其微薄的“尾货”或“仿单”。她选择的款式往往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设计感，区别于夜市上常见的大路货。
赵小菊则负责后续。她们租不起仓库，拐来的弃女，她掀翻了整个拐卖链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拐来的弃女，她掀翻了整个拐卖链最新章节随便看！货就堆在赵小菊那狭小的出租屋床底下。每天晚上下班后，赵小菊就伏在案头，就着昏黄的灯光，仔细检查每一件衣服：线头要剪干净，扣子要重新钉牢，有些款式甚至她会动手进行微小的修改——收一收腰线，换个更有特色的扣子，或者搭配一条便宜的腰带。她对待这些廉价的衣服，像对待设计部的样衣一样认真。她的手巧和审美，让这些原本普通的衣服仿佛被点了睛，多了几分与众不同。
第一个出摊的夜晚，紧张远大于兴奋。她们借了一辆破旧的三轮车，驮着打包好的衣服，混在无数同样谋生的小贩中间，抢占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一块厚实的塑料布铺在地上，衣服一件件抖开，挂起来，用简易的衣架展示。
杨帆负责吆喝、算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警惕城管。
她换下了西装，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短发利落，眼神锐利，看起来像个精明的少年郎。
赵小菊则安静地站在一旁，负责整理衣服，向顾客轻声介绍。
起初她有些放不开，声音细若蚊蚋。但很快，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夜市璀璨的灯光下，她素面朝天，却肌肤胜雪，眉眼如画。简单的白衬衫和蓝色牛仔裤穿在她身上，硬是被衬得有了几分大牌的味道。她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带着一种我见犹怜的脆弱感，而当她抬起头，对询价的顾客露出一个略带羞涩却无比真诚的笑容时，几乎没有人能拒绝。
“美女，这件衣服怎么卖？”
“美女，我穿这个码合适吗？”
“美女，你身上这件有没有别的颜色？”
赵小菊的美丽，成了这个嘈杂夜市里一道意外的风景线，一个无声却最有效的活招牌。人们愿意在她的摊前驻足，愿意听她轻声细语的介绍，甚至愿意因为她而买下一件原本可买可不买的衣服。“美女老板”的名声不胫而走。
杨帆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五味杂陈。
她既为生意火爆而高兴，又为小菊不得不再次“利用”自己的容貌而感到一丝复杂的心疼。她和自己一样，都不愿意用容貌去争取什么，因为那是过去的疤也是忘不了的伤痛。
但她更清楚，这是她们目前唯一的优势。她更加努力地扮演着“保护者”和“运营者”的角色，挡住那些不怀好意搭讪的醉汉，精准地计算着成本和利润，和隔壁摊主交换着关于城管出动时间的信息。
收摊回到逼仄的出租屋，往往己是深夜。
两人累得几乎散架，却就着昏暗的灯光，一遍遍清点那些沾着夜市烟火气的毛票和硬币。当看到收入远远超过她们一天的工资时，所有的疲惫都化作了兴奋和希望。
“今天净赚了一百八！”
“那件白色蕾丝边的衬衫卖得最好，下次要多进点。”
“有个女孩说我们家的衣服比商场里几百块的还好看！”
她们相互打气，眼睛里闪烁着梦想的微光。
然而困难接踵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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