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阚华挠挠头，对沈秋笙这话十分不认同，却没来得及多说，只能看着沈秋笙匆忙下楼的背影，嘀咕道，“连京城这么大也才这么点大？那还有哪里算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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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三刻，京城的日头正盛，晒得青石板路腾起袅袅热气。林记粮铺的门板敞着，槐木柜台被擦得锃亮，空气中弥漫着新米特有的清冽香气。
林婉舒蹲在后厨井台边淘米，靛蓝色的围裙上溅了几点水珠，随着她哼唱的小调轻轻晃动。
井台旁的石榴树开得正艳，火红色的花瓣落在青灰色的井栏上，像谁随手点染的朱砂。
“舒儿，快收拾东西，咱们得走了！”
林老爷子的声音带着破锣般的沙哑，惊飞了石榴树上的麻雀。
他从店铺后门冲进来，藏青色的长衫前襟全被汗水浸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手里的算盘还没来得及放下，珠子在慌乱中噼里啪啦地滚落，有几颗骨碌碌滚到了林婉舒脚边。
“爹，您这是怎么了？” 林婉舒手里的淘米盆晃了晃，白花花的米粒顺着水流漂进了排水沟。她刚想弯腰去捡，父亲己经劈手夺过木盆，粗糙的手掌在她手腕上留下两道红印。
见父亲这么着急，她只好一头雾水地跟随父亲走进里屋收拾东西。
前堂突然传来 “哐当” 一声巨响，像是有人踹翻了米篓。林婉舒心头一紧，刚跟着父亲跨进里屋，就见明晃晃的刀枪尖从门缝里伸了进来。
“你们干什么！”林婉舒双手护在林老爷子身前，大眼恶狠狠地瞪着突然上门来的官差。
为首的捕头三角眼，酒糟鼻上爬着细密的汗珠，他手里的银针插进米篓时，林婉舒清楚地看见他小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闪过一道绿光。
“都看好了！” 捕头扬起银针，针尖的青黑色在日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有人举报林记粮铺售卖毒米，这就是证物！你们林记粮铺在卖给百姓百姓的大米里下毒，意欲何为？”
林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斑白的胡须都在颤：“胡说！我林家从衢州到京城，三代人靠的就是诚信二字……” 他话没说完，就被两个膀大腰圆的捕快拧住胳膊。
老人家的棉鞋在地上拖出两道深痕，柜台上的 “童叟无欺” 匾额被撞得歪歪斜斜，“欺” 字的最后一笔恰好对着捕头冷笑的嘴角。
捕快不慌不忙地拿出了搜捕令，不屑道，“林掌柜，跟我们说可没用，跟我们走一趟，这话留着到衙门说吧。”
几个官兵走上前，把林婉舒甩在一边，不顾林有康的反抗，压着他往外走。
林婉舒踉跄地跟在后面，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你们放开我爹，冤枉啊大人，爹……这可怎么办啊爹。”
林有康被压着走出粮铺，他仓惶地闭上眼，不敢看周围百姓的表情。
经过这件事，他们林记的名声必定会大大受损。
林婉舒还想追上去，后头的两个官兵拦了上来，用刀尖挡住了她的去路。
几个官兵从店铺里抬走好几十袋大米作为证物，两名官兵将铺子的大门贴上带着官印的封条。
周围百姓围在了林记粮铺前面，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讨论着，“林记这是怎么回事？”
“听说他们家的大米吃死了人。”
“有这事？怎么会是大米，那咱们怎么办，大米咱不是每天都得吃。”
“就是啊，怎么就断定是吃大米死的？”
“别管了，天子脚下，咱这是京城，还是等衙门查出来看怎么说。”
有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拽着娘的衣角怯生生地问：“娘，毒米吃了会肚子疼吗？”
旁边的算命先生摇着卦幡接话：“何止肚子疼，听说西城张屠户家的小子，就是吃了他家的米没的……”
“冤枉啊官爷……”林婉舒泪水决堤，撕心裂肺地喊道，“你们别抓我爹，你们抓我回去吧……”
待到官兵都走了远了，看不见了，她终于失力一般的坐在地上，周围百姓见没戏可看，陆陆续续也散了。
店里跑出两个男子，是平时在林记做事的伙计，其中一个矮个子伙计擦着额头上的汗问，“小姐，他们之前带走了大小姐，现在又是老爷，咱这下该怎么办呀。”
林婉舒眼睛漓着泪花，她摇了摇头，低低地抽泣。
另一个高个的伙计递上手帕，“二娘子，咱先进去吧。”
林婉舒擦了擦眼睛，一抬头，便察觉到不远处有个男子正朝着她走来。“二娘子。”
此人眉眼精致，迎面走来时，宛如山间拂过的一缕清风，正是刚刚在茶馆楼上的沈秋笙。
林婉舒防备地看着他，只见他眉峰微微蹙起，目光落在她身后“林记粮铺”的匾额上，眼神中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怅然。
注意到林婉舒的视线，沈秋笙对着她微微一笑，表明自己并无恶意：“二娘子，我与你家大娘子是旧相识，方才路过，不知能否冒昧问一下发生了何事？”
林婉舒警惕地问道：“你与我家姐姐有旧……你是京城人吗？”
沈秋笙看着小姑娘那和她姐姐相仿的脸，觉得亲切，他点头道，“正是。”
林婉舒迟疑道，“既然如此......那我怎么没有在我姐姐的葬礼上见过你。”
“你说什么？”
沈秋笙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语调陡然拔高，嘴角颤抖的厉害，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再一次确认道，“你说......林虞舒死了？什么时候。”
林婉舒刚止住的泪又滑了下来，顺着脸颊流到她的裙摆，抽抽噎噎地说不出话来，旁边的高个伙计答道，“我家大娘子是在三年前的冬天死的。”
沈秋笙表情怔愣中带着不解道，“怎会，她的武功不弱。”
林婉舒扶着高个的伙计站了起来，她抹了抹眼泪，“如何会有假，当年，姐姐就是在京城办的葬礼，京城与姐姐相熟的人都前来悼念。”
见沈秋笙似是真不知情的样子，林婉舒迟疑着道，“看你眉目清俊，也不像是坏人，你且随我进来吧。”
沈秋笙恍恍惚惚地，跟着林婉舒从小门走进了林家米铺，边走边听林婉舒缓缓道来，“五年前，天玄道道主沈秋笙死了，我阿姐与那道主是好友，道主也曾帮过我们家大忙，我阿姐始终不相信沈秋笙死了，非要从本家衢州赶来京城，探个明白。”
“阿姐来了之后，不知道做了什么。我听人说她敲了响了衙门口的登闻鼓，后来，阿姐就被抓进牢里了。”
“我娘走的早，我阿爹没有续弦，我与阿爹阿姐相依为命，阿爹听到这件事后，立马将家里的产业交给大房一家打理，带着我一同奔向这京城分店，我们到后，还未来得及打点关系。”
她顿了顿，想到了什么，眼角泪花又接着往下滑落，“阿姐那天回了我们落脚的地方，拜别了父亲，我和父亲拦不住她，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再也没有回来。一个月后，义庄在城门小河边发现了阿姐的尸体，叫我们去认领......”
林婉舒抹了抹眼泪，继续道，“我和爹爹一首留在京城，就是想查出阿姐是怎么死的，可是......我们西处打听，只能查到最后有人看见她是去了皇宫。三年了......一点线索都没有。可是我和爹爹不能回衡州，衡州地远，要是我们回去了，就真的再也不会有阿姐的一分线索和消息了。”
沈秋笙神色一沉，又是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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