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安八年，八月初十
沈洛是被一阵带着凉意的秋风吹醒的，风里裹着宫墙深处飘来的桂花香，却偏偏绕不开墙根下那股挥之不去的馊臭。
他猛地睁开眼，只见斑驳的宫墙爬满了深绿的藤蔓，枯黄的叶子打着旋儿往下掉，墙脚的狗尾草在风中摇摇晃晃，像极了醉汉的脑袋。
鼻尖萦绕的气味实在复杂，既有陈年霉味，又有…… 嗯，某种排泄物的酸腐气，混着那若有似无的桂花香，形成一种诡异的味道。
“嘶……” 沈洛扶着墙坐起身，后脑勺传来一阵钝痛。他抬手一摸，摸到个不小的鼓包，看来是刚磕了脑袋。
这到底是哪儿？
他低头打量自己，身上的锦缎袍子虽有些灰扑扑的，但在斑驳的阳光下能看出暗纹，料子是上等的云锦，只是浆洗得有些发硬，领口那块可疑的油渍边缘还沾着点干了的糕点碎屑。
“我是谁？” 沈洛喃喃自语，脑子里乱得像团被猫抓过的线团。
零碎的画面在眼前闪回：胸口插着把短刀，鲜血汩汩往外冒，染红了身下的青石板，还有个模糊的黑衣人影在远处渐渐消失…… 不对，那些画面太真实了，可眼前这身华贵却又不合常理的衣着，还有这陌生的环境，都在提醒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沈洛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却扯得后脑勺的伤口生疼，疼得他首咧嘴。就在这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惊得他猛地抬头。
“砰！” 旁边一扇简陋的木门被人从里面踹开，门板带着股风差点拍在他脸上。沈洛眼疾手快，猛地往旁边一躲，后背撞在墙上，震得墙缝里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门后走出个锦衣少年，约莫十九左右的年纪。他身着月白色锦袍，领口袖口绣着精致的银线祥云纹，腰间系着玉带，挂着块成色极好的暖玉，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少年眉眼生得极俊，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只是嘴角总是撇着，眼神里带着股生人勿近的刻薄，像是谁都入不了他的眼。他手里把玩着那块暖玉，漫不经心地扫了沈洛一眼，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哪来的叫花子，挡路。” 少年的声音清冽，却淬着冰碴子，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慢。
沈洛正晕乎乎的，被这声呵斥激得来了脾气。他一挺腰板，指着对方鼻子：“你才叫花子！你全家都叫花子！这墙根是你家开的？我站这儿碍着你拉屎还是撒尿？再说了，我这身衣服，料子可比你的好多了，就是沾了点灰，哪点像叫花子？”
少年被他这通条理清晰的歪理噎得一愣，随即冷笑一声：“哦？沈尚书家的傻儿子？原来傻子不仅会流口水，还会顶嘴了，真是奇闻一桩。”
沈洛心里咯噔一下。沈尚书？傻儿子？这跟他脑子里那些打打杀杀的画面完全不搭边。
但输人不输阵，他梗着脖子回敬：“总比某些人顶着张好看的脸，一开口就像茅厕里的石头 —— 又臭又硬强！我看你这模样，怕是从小就没人敢跟你说话，憋得吧？”
作者“落月a”推荐阅读《全京城都在等我掉马》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少年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这傻子嘴巴这么毒，还挺会抓重点。他抬步就要往里走，沈洛却噌地一下跳起来，张开双臂拦在门口，像只护食的小兽。
“哎哎哎，凡事讲个先来后到！我先来的！” 沈洛拍着胸脯，“我刚才就在这儿醒的，这茅厕，我预定了！你看，我刚在旁边做了记号。” 他指了指墙根下自己刚才坐过的地方，那里有个淡淡的屁股印。
“预定？” 少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你知道本王是谁吗？敢跟本王抢茅厕？”
“本王？” 沈洛歪着头打量他，眼底唰地划过一抹狐狸尾巴似的狡黠，突然 “啪” 地拍了下大腿，脸上瞬间咧开个夸张的笑：“哦 —— 原来是小王爷啊！久仰久仰！我当是谁呢，这么气派！刚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他这态度转变之快，让小王爷都有些措手不及，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没耍花样，没耍花样。” 沈洛狗腿地往旁边挪了挪，给小王爷让出条道，脸上笑得像朵花，“王爷您先请，您先请。我就是刚才脑子不太清楚，冲撞了您，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我听说王爷您那可是金枝玉叶，跟我这粗人不一样，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
小王爷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一愣，随即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小王爷足尖堪堪踏过门槛时，沈洛突然贴了过来，鹰爪似的手指勾住对方袖角。他鬼鬼祟祟地左右瞥了眼，喉间溢出压低的嗤笑："王爷留步 —— 您说这金銮殿的茅房，是不是也按品阶分座次？"
他清澈的眼珠骨碌碌转着，"像您这等金尊玉贵的，莫不是蹲的都是鎏金马桶？墙角嵌着夜明珠当灯？您给小的解个惑，也让我开开眼呗？"
他一边说一边眨巴着眼睛，那模样看着天真，眼神里却带着点促狭的笑意。
小王爷被他这番话噎得够呛，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沈洛还一脸无辜地摊摊手：“我就是好奇嘛，王爷您见多识广，肯定知道这些门道。您想啊，您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用的茅厕要是跟寻常百姓一样，那多掉价啊。”
这话听着像是在恭维，可怎么听怎么别扭。小王爷指着他，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 你简首是……”
“我怎么了？” 沈洛凑近一步，笑嘻嘻地说，“王爷您要是觉得我问得不妥，那当我没说。不过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我这人就是好奇心重，跟只猫似的，看到啥都想扒拉两下。”
小王爷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再跟他说下去，非得气出个好歹来。他冷哼一声，转身就往茅厕里走，懒得再理这个胡言乱语的傻子。
可他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 “哗啦” 一声，沈洛的袖子不小心扫到了旁边的尿桶，半桶黄汤差点泼到他的锦靴上。
小王爷吓得往后一跳，脸色铁青：“沈洛！你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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