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笙静静看了一会，那黑影也静静站在那里，他们两相望了片刻，互相都没有动静。
好......好强的定力。
沈秋笙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喂。”
那个黑影动了动，抬头看向他。
月光下，他的眼眸漆黑如夜，首首望着沈秋笙。他们遥遥相望了片刻，沈秋笙有些招架不住，视线向下看去。
男子今日身着一袭黑袍，袖口绣着银色丝线勾勒的云纹，腰间束一条黑色腰带，脚蹬黑色靴子。
他又向上望去，那人身形修长，面容白皙，剑眉斜飞入鬓，眼眸深邃如夜。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束起，用一根白玉簪固定，几缕发丝垂在额前，增添了几分随意。
沈秋笙淡淡点评道：有两分姿色。
他开口，“再次多谢阁下相助，如果不介意，可以进寒舍小叙。”
黑衣男子没应声，过了片刻，他迈开长腿绕过窗台，从正门进来。
黑袍扫过地面时，带起的风卷走了屋里最后一丝杏仁甜香，倒留下股清冽的松木气息，像雪后松林里的寒气。
沈秋笙转身去桌边倒茶，粗瓷碗碰到桌面发出轻响。
他瞥了眼对方，那人正站在屋中央，背脊挺得笔首，目光虚虚落在一点，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片浅影，看不清神色。
“方才多谢。”
沈秋笙把茶碗推过去，水汽氤氲中，他又问：“阁下怎么会在这国子监的夜里？”
男子抬手端茶，指尖骨节分明，碰在碗沿上发出 “叮” 的轻响。
他没立刻喝，只看着茶汤里晃动的月影，声音和刚才那声 “灭” 一样，没什么起伏：“不知道。”
“又不知道？” 沈秋笙挑眉，“好吧，敢问阁下可有瞧见我那个暗卫？”
男子抬眼，漆黑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像结了冰的湖面。“暗卫？” 他淡淡道，薄唇掀动时，露出点齿尖的白，“附近有，一个人，我没杀。”
沈秋笙心底吐槽：这人说话老费劲。
他连忙道，“可否带我去看？”
男子没说话，把茶杯放在桌上，起身出去了。
沈秋笙随即跟上，突然，他注意到了他腰间的腰带 —— 那腰带扣是块墨玉，上面刻着个极小的 “赦” 字，倒像是八赦门的标记。
“阁下是…… 八赦门的人？”
男子没承认，也没否认，只一昧向前走。
沈秋笙跟着黑衣男子绕过西角院的老槐树，不过十几步路，就见墙根阴影里蜷着个人影。
月光斜斜扫过，照亮了人影，正是柳毅 —— 他灰布短打的肩头洇开大片暗红，左臂不自然地弯着，额角的血顺着下颌线往下滴，在青石板上积成小小的血珠。
离得这么近，沈秋笙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混着铁屑味的血腥气，还缠了点骨蝶身上特有的杏仁甜香。
“柳毅！” 沈秋笙蹲下身，指尖探向他的颈动脉，触感微弱却还在跳动。
男子站在三步外，月光照在他腰间的墨玉扣上，“赦” 字泛着冷光。他看着沈秋笙，一动不动，像个木桩子。
沈秋笙深吸一口气，指尖在柳毅心口下方的 “巨阙穴” 上猛地一按。
这穴位能刺激心脉，寻常人挨一下会疼得蜷缩，柳毅却只喉间滚出声闷哼，眼睫颤了颤，总算掀开条缝。
“沈公子……”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作者“落月a”推荐阅读《全京城都在等我掉马》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视线聚焦了半晌才看清沈秋笙，急得想挣扎，却被左臂的伤疼得倒抽冷气：“沈公子…… 那戴面具的女人…… 她在院墙外守着，说要抓您去见阁主…… 属下刚绕到西角门，就被她的软剑扫中……”
“我知道是骨蝶。” 沈秋笙按住他乱晃的肩，指腹摸到他衣料下的硬结 —— 那是中了毒蜡的痕迹，“她的剑上有毒？”
柳毅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泛着青黑：“不是剑…… 是她面具上掉下来的红蜡，沾了点在袖口，胳膊就麻得抬不起来了…… 属下、属下没护住您……”
沈秋笙从他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三粒黑色药丸塞进他嘴里：“我没事，先用这个压一压蚀霉毒。你现在立刻回如烟那，把今晚的事告诉他，伤养好了再回来。”
柳毅点点头，挣扎着想起来。沈秋笙刚要伸手去架柳毅，手腕突然被一股冰凉的力道攥住。
黑袍人不知何时己走到近前，墨玉腰扣上的 “赦” 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没看柳毅，漆黑的眼眸只盯着沈秋笙，指尖掐在他腕骨内侧，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意味。
“不必。”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像块冰锥扎进空气里。
沈秋笙一愣，想抽回手，对方却攥得更紧了些。
黑袍人的指尖泛着玉石般的凉意，透过衣袖渗进来，竟让他想起骨蝶面具上的寒气，却又多了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 。
“阁下这是做什么，这是我的暗卫，他伤得重。” 沈秋笙皱眉，试图挣开。
黑袍人没松劲，只偏过头，目光扫向柳毅。那眼神算不上冷，却让柳毅莫名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紧接着，黑袍人抬手，指尖在柳毅 “曲池穴” 上轻轻一点。
柳毅闷哼一声，原本麻木的左臂突然有了知觉，虽仍疼得钻心，却能勉强撑着站起来了。
“自己走。” 黑袍人收回手，视线重新落回沈秋笙身上，这才松开他的腕子，指尖却在他手腕内侧轻轻了一下，像在拂去什么不存在的痕迹。
沈秋笙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那里竟留下道浅浅的红痕，像被什么东西烙过。他心里咯噔一下 。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 这人的动作太过自然，带着种不容置喙的熟稔，仿佛自己的动作都该由他来支配。
柳毅也看出了不对劲，却只能咬着牙扶着墙站起来，对沈秋笙拱了拱手，“是，请沈公子多加小心。”
说完便运功离开了。
沈秋笙见他从后院翻出去，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檐角阴影里，才转身回屋。
黑衣男子跟在后面，黑袍扫过地上的血珠，没留下半点痕迹。
沈秋笙道，“阁下有什么打算？”
“打算？”
沈秋笙道，“是啊，改日请你喝酒吃茶，多谢你两次相助。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叫什么。”
黑衣男子沉默片刻，就当沈秋笙以为他的答案还是如那深潭般死寂的“不知道”时，就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玄寂。”
“玄寂？”
沈秋笙点点头，往炭盆里添了块木炭，火苗“噼啪”跳了跳，映得他侧脸暖融融的。
他瞥了眼仍站在屋中央的玄寂，对方黑袍上的银线云纹在火光里明明灭灭，却始终没挪动半步，像尊钉在原地的玉像。
“玄寂公子这是……打算在我这寒舍立地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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