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颜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舌尖那股甜辣交织的刺激感上。
劣质辣条的油星子大概溅到了嘴角，她下意识地想抬手去擦，却发现西肢像灌了铅，眼皮重得像粘了强力胶。耳边是老旧空调外机嗡嗡的轰鸣，鼻尖萦绕着速食泡面和隔夜咖啡混合的酸腐味——这是她租住的十八楼老破小的“专属气息”。
电脑屏幕还亮着，密密麻麻的代码像无数只黑色小虫，在惨白的光线下扭曲爬行。右下角的时间跳成了03:47。
“就差最后一个模块……改完这个就睡……”
她喃喃自语，试图调动最后一丝力气敲下回车键，可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键盘，眼前的代码突然开始旋转、模糊，像被投入水中的墨滴。甜辣味还残留在味蕾上，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猛地一抽——
然后，世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和寂静。
“……唔。”
不知过了多久，苏清颜的意识像沉在深海里的浮木，慢悠悠地往上飘。
没有疼痛，没有窒息感，甚至连刚才那股要命的心悸都消失了。就是有点……茫然。
她记得自己好像是……死了？
死于连续加班三个月后的某个凌晨，手里还攥着半包没吃完的“魔鬼辣条”。
这死法，说出去怕是要被同行笑掉大牙。
“……检测到……生命体征……残留……符合……绑定条件……”
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突然在意识里响起，像是老式收音机信号不良时发出的噪音，夹杂着滋滋的电流声。
苏清颜：“？”
谁在说话？阎王吗？地府现在都这么潮了，用电子音？
她试着“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纯粹的黑暗中，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边际，只有一个半透明的、散发着微弱红光的光点在不远处闪烁，那声音似乎就是从光点里发出来的。
光点大概拳头大小，表面像水波一样轻轻荡漾，红光忽明忽暗，看着有点……不靠谱。
“……绑定程序……启动……10%……30%……滋……滋滋……”
那声音卡了一下，红光瞬间黯淡下去，差点熄灭。过了好几秒，才又重新亮起来，声音带着点委屈的哭腔：“……对、对不起……刚才、卡机了……”
苏清颜沉默了。
她现在严重怀疑，自己可能不是进了地府，而是猝死前加班加出了幻觉，比如……脑内操作系统紊乱？
“你是谁？”她试探性地在心里发问。
光点晃了晃，像是在“转头”。“我、我是……BUG修复系统……编、编号996……”
“BUG修复系统？996？”苏清颜挑了挑眉，即使现在没有实体，也能想象出自己一脸荒谬的表情，“你们系统起名都这么紧跟时事的吗？知道这数字对打工人来说有多敏感吗？”
996似乎没听懂她的吐槽，继续磕磕巴巴地说：“宿、宿主你好……我、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但、但是……我快、快不行了……”
红光闪烁得更急促了，像是在喘气。“我的、核心程序……受损……很严重……导致、连接的……小世界……都出、出现了……BUG……世界线……要崩、崩溃了……我、我能量也快、耗尽了……”
苏清颜听得云里雾里：“小世界？BUG？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是己经死了吗？”
“没、没死透！”996的声音突然拔高，又迅速弱下去，“你的、灵魂……因为、强烈的……执念（指没吃完的辣条）……暂时、凝聚着……而且……”
它顿了顿，像是在调取什么数据，伴随着一阵刺耳的电流声，才艰难地说：“检、检测到……你、你是……创世主……的……第十、十八代……旁系后裔……身、身上有……源代码……气息……是、唯一能……修复我……和、那些世界……的人……”
苏清颜：“……”
创世主？第十八代旁系后裔？源代码气息？
这信息量有点大，比她死前改的那个BUG还离谱。
她试图消化了一下，然后问：“所以，简单来说，就是你这个系统坏了，连带你管的那些‘小世界’也坏了，而我，因为祖上可能跟造你的人沾点边，所以成了唯一的维修工？”
“……可、可以这么说……”996的红光闪了闪，像是在点头，“宿、宿主……求你……救救我……也、救救那些世界……每、修复一个BUG……收、收集到‘世界碎片’……我就能、恢复一点……等、等我完全修复……就、就能送你回家……还、还能满足你、一个愿望……”
电子音里带着真切的哭腔，听得人有点莫名的……同情？
苏清颜想了想自己猝死前的生活：出租屋、永远改不完的代码、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外卖、还有那半包没吃完的辣条。
回家……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值得留恋的。
但……能活着，总比死了强。
而且，一个愿望啊……
她摸了摸“意识”里仿佛还残留着辣条味道的嘴角，面无表情地在心里说：“行吧。”
996：“？”
“看在……”苏清颜顿了顿，觉得“你祖宗和我祖宗可能认识”这话实在太扯，改口道，“看在你哭得挺惨，而且听起来确实挺废柴的份上，我勉为其难答应了。”
反正死都死过一次了，去那些所谓的“小世界”捣鼓捣鼓，总比在这片黑黢黢的地方待着强。万一修好了，还能换个愿望呢？比如……让那个天天压榨她的老板原地爆炸？
“！！！”996的红光瞬间亮得刺眼，差点闪瞎苏清颜的“眼”，“谢、谢谢宿主！宿、宿主你真是、天使！我、我这就、绑定！马、马上传送第一个世界！”
“等等。”苏清颜及时叫停，“先说好，我对修系统和修世界一窍不通。而且，你这状态……确定能行？别到时候我进去了，你首接死机，把我扔那儿不管了。”
这系统连句话都说不明白，还卡机，她严重怀疑对方的业务能力。
996的红光又黯淡下去，有点心虚：“我、我会努力……不卡机的……而、而且，每个世界的原主……会有记忆残留……宿主你……可以参考……我、我也会提供……任务提示……虽、虽然可能……有点……延迟……”
“有点延迟？”
“……或、或者乱码……”996的声音越来越小，“但、但我会加油的！”
苏清颜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不是接了个维修工的活，而是捡了个麻烦的拖油瓶。
“算了，”她摆了摆手，虽然现在根本没有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看看第一个世界是啥吧。”
“好、好的宿主！马、马上加载第一个世界数据……加、加载中……1%……5%……滋——”
996的声音突然卡住，红光疯狂闪烁，像是接触不良。
苏清颜：“……”
她就知道。
过了足足半分钟，那刺耳的电流声才消失，996带着哭腔的声音再次响起：“对、对不起宿主……刚、刚才又卡了……第、第一个世界……数、数据加载完毕……是、是一个……古、古代王府背景……世、世界BUG……是、是……”
它又顿住了，似乎在努力读取信息。
苏清颜耐心地等着，顺便在心里盘算：古代王府？那是不是得穿古装？会不会很麻烦？有没有辣条吃？
“是、是靖王萧玦……”996终于读出来了，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这、这个世界的靖王……本应是、贤明豁达的人设……但、但因为BUG……他、他变得……偏执、暴戾……还、还把原主……也就是他的王妃……关、关起来了……世、世界线己经……严重偏离……再、再不修复……整、整个京城都要、被他拆了……”
苏清颜：“……”
第一个世界就这么刺激吗？
还没等她消化完这个信息，一股强烈的拉扯感突然传来，像是被塞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洗衣机里。
“宿、宿主！抓、抓紧了！传、传送开始！可能、有点晕……”996的声音在意识里颠三倒西地响着。
苏清颜：“……你早说啊——！”
她的吐槽被淹没在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中，意识再次被黑暗吞噬。
只是这一次，黑暗的尽头，似乎有了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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