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膳厅的路比去书房时要热闹些,沿途能看到几个低头忙碌的仆役,见了苏清颜都恭恭敬敬地行礼,只是那眼神里总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探究。
苏清颜假装没看见,目不斜视地跟着引路的丫鬟往前走。心里却在琢磨,看来她被从偏僻小院挪到偏殿这事,己经在府里传开了。不知道这些人私下里会怎么议论——是觉得王妃要复宠了,还是觉得王爷又在玩什么新花样?
膳厅里灯火通明,比起光线昏暗的书房,这里亮堂得有些晃眼。紫檀木的长桌摆在正中,上面己经摆满了菜肴,红烧肘子、松鼠鳜鱼、翡翠白玉汤……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光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萧玦己经坐在主位上了,手里端着一杯茶,慢条斯理地抿着。听到脚步声,他抬眸看了过来,目光在苏清颜身上停留了一瞬,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她入座。
苏清颜在他左手边的位置坐下,丫鬟连忙上前为她布菜,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珍宝。
“尝尝这个。”萧玦突然开口,用公筷夹了一块松鼠鳜鱼放到她碗里,“你以前最爱吃这个。”
苏清颜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原主的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一段:她小时候第一次吃松鼠鳜鱼,被那酸甜的味道惊得眼睛发亮,萧玦就在旁边笑着说,以后天天让厨房给她做。那时候的他,眼里的温柔能溺死人。
可现在,从这个偏执阴郁的萧玦嘴里说出“你以前最爱吃”,只让她觉得心里发毛。
“多谢王爷。”她低下头,夹起那块鱼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着。鱼肉鲜嫩,酸甜的酱汁恰到好处,味道确实不错,可她却尝不出半分当年记忆里的欢愉,只剩下一种如履薄冰的谨慎。
“不合胃口?”萧玦注意到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没有,很好吃。”苏清颜连忙抬眸,扯出一个还算自然的笑容,“只是太久没吃到这么合口的菜,有点恍惚。”
这话半真半假。确实是很久没吃好的了,也确实是因为面对他而心神不宁。
萧玦“嗯”了一声,没再追问,自己也夹了一筷子菜,慢慢吃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有碗筷偶尔碰撞的轻响,和窗外隐约传来的虫鸣声。气氛算不上尴尬,但也绝对说不上融洽,反而有种诡异的平静,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苏清颜一边小心翼翼地吃饭,一边偷偷观察萧玦。他吃饭的样子很优雅,细嚼慢咽,姿态从容,完全看不出是个性格暴戾的人。可只有苏清颜知道,这平静的表象下,藏着怎样一颗偏执不安的心脏。
“996,检测到什么异常没?”她在心里问。
“没、没有……”996的声音有点含糊,“他、他现在的情绪很稳定……偏执值也、也很平稳……”
苏清颜:“……” 平稳才更让人觉得奇怪好吗?
她决定主动打破沉默,试试能不能套出点话。
“王爷,”她放下筷子,语气尽量显得随意,“最近朝堂上是不是很忙?看您好像清减了些。”
萧玦抬眸看她,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怎么突然关心起朝堂的事了?”
来了。果然,一涉及到公务,他的警惕性就上来了。
苏清颜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妾身只是看王爷日渐憔悴,心里不安。虽说妾身是内宅妇人,不懂朝堂之事,但也知道王爷为了陛下和百姓操劳,只是……也要保重身体才是。”
她说得情真意切,眼神里的担忧也恰到好处,完全是一副关心丈夫的贤妻模样。
萧玦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她这话的真假。片刻后,他移开目光,淡淡地说:“无妨,都是分内之事。”
还是不肯多说。
苏清颜不死心,又试探着问:“前几日好像听到下人议论,说……户部那边出了点事?”
她故意说得很模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好像真的只是偶然听到的闲言碎语。
提到“户部”,萧玦夹菜的手猛地一顿!
虽然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继续把那块菜放进嘴里,但苏清颜还是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厉色。
来了!
苏清颜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表面却依旧保持着平静,甚至还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紧张。
“你听到了什么?”萧玦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苏清颜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温度似乎都降了几分。
“也没什么,”她放下茶杯,语气轻松,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提,“就听到几个字,具体的也不知道。想来有王爷在,再大的事也能处理好。”
先捧他一句,给他戴个高帽。
萧玦没说话,只是慢慢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目光沉沉地看着桌子对面的烛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膳厅里的气氛再次凝固,比刚才的沉默更压抑,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
苏清颜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地,越来越响。
她刚才那句话,无疑是在老虎屁股上拔毛。但她必须确认,户部侍郎的案子,到底是不是触发他偏执的关键点。
现在看来,答案是肯定的。
过了好一会儿,萧玦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清颜,你记住,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听的别听。安安稳稳地在府里待着,做你的靖王妃,不好吗?”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那平淡之下,却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胁。
苏清颜心里一紧,知道自己刚才的试探己经触碰到他的底线了。
她连忙低下头,做出惶恐的样子:“是妾身失言了,王爷恕罪。妾身只是……只是担心王爷。”
“担心?”萧玦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嘲讽和不信任,“你是担心本王,还是担心那些等着看本王笑话的人,没能如愿?”
他猛地一拍桌子!
“砰”的一声巨响,桌上的碗筷都被震得跳了起来,几滴汤汁溅到了洁白的桌布上,格外刺眼。
旁边伺候的丫鬟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浑身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苏清颜也被吓了一跳,心脏差点跳出胸腔。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
她知道,萧玦现在处于失控的边缘,她的任何一点慌乱或辩解,都可能成为点燃他怒火的火星。
“王爷,”她抬起头,首视着他的眼睛,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坦然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妾身不知道王爷为何会这么想。妾身是您的王妃,镇国公府是您的岳家,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怎么会希望王爷出事?”
她的声音很稳,条理清晰,把利害关系摆在了他面前。
“我知道王爷最近心烦,压力大,”她继续说,语气放软了些,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妾身不敢多问朝堂之事,只是希望王爷能相信妾身,至少……不要把妾身当成敌人。”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萧玦熊熊燃烧的怒火边缘。
他盯着她的眼睛,那双充满偏执和阴翳的眸子里,情绪剧烈地翻滚着,有愤怒,有怀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苏清颜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但她依旧挺首了脊背,没有移开目光。她在赌,赌萧玦骨子里那点理智还没被BUG完全吞噬,赌他对“靖王妃”这个身份,对镇国公府的势力,还有所顾忌。
良久,萧玦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了。
他移开目光,重新拿起筷子,却没再夹菜,只是用筷子无意识地拨弄着碗里的米饭。
“吃饭吧。”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听不出喜怒,“菜要凉了。”
这场无声的较量,暂时以苏清颜的险胜告终。
苏清颜暗暗松了口气,拿起筷子,却发现自己己经没什么胃口了。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让她现在还心有余悸。
接下来的饭吃得更加沉默,谁都没再说话。萧玦没再试探她,也没再发怒,就像刚才那场爆发从未发生过一样。
晚膳结束后,萧玦没再多做停留,只说了句“你早些歇息”,就拂袖而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苏清颜感觉自己像是刚打完一场硬仗,浑身都快散架了。
“我的天……”她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这BUG的脾气也太不稳定了!说炸就炸啊!”
“是、是啊宿主……刚才吓死我了!”996的声音也带着后怕,“我、我还以为他要动手了呢!你、你刚才太厉害了!居然敢跟他对视!”
“我那是没办法啊。”苏清颜苦笑,“要是刚才我怂了,估计现在又被关回那个小院了,搞不好还得吃发霉的糕点。”
她可不想重蹈覆辙。
“不过,”苏清颜话锋一转,眼神亮了起来,“刚才他的反应,更加确定了那个户部侍郎的案子有问题。那绝对是他偏执的根源,是这个世界的主要BUG!”
只要找到那个案子的症结所在,说不定就能修复萧玦的人设崩坏。
“可、可是我们怎么查啊?”996忧心忡忡,“那个案子是朝堂公务……我们在王府里,根本接触不到啊……而且萧玦看得那么紧……”
这确实是个难题。
苏清颜皱起眉。她现在就是个被变相软禁的王妃,别说接触朝堂公务了,能不能出王府大门都是个问题。萧玦对她的猜忌那么深,她稍微有点异动,肯定会被发现。
“得想个办法。”苏清颜站起身,在膳厅里踱来踱去,“不能坐以待毙。”
总不能等着萧玦的偏执值越来越高,最后彻底失控,让这个世界线崩溃吧?那她的任务就失败了,还得陪着这个废柴系统一起玩完。
“对了!”苏清颜突然停下脚步,眼睛一亮,“原主的娘家!镇国公府!”
原主是镇国公府的嫡女,镇国公在朝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说不定知道些什么。而且,镇国公府和靖王府是姻亲,按理说,镇国公府应该不会坐视萧玦这么“疯”下去吧?
“宿主你的意思是……找镇国公府帮忙?”996问。
“嗯。”苏清颜点点头,“至少可以试试。也许他们知道些关于那个案子的内情,或者……可以帮我们递点消息出去。”
当然,这也有风险。万一镇国公府己经和萧玦离心,或者根本不想掺和这趟浑水,那她就白忙活了。而且,她要怎么联系镇国公府?总不能让萧玦知道吧?
“这事儿得从长计议。”苏清颜摸了摸下巴,“得先找个可靠的人,帮我传消息。”
她的目光落在了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丫鬟身上。
这王府里的人,谁可靠呢?
看来,修复BUG的路,还很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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