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须”据点入口通道的金属防爆门在身后沉重地关闭,隔绝了外面管道迷宫中的血腥气、硝烟味和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据点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沉重的喘息声和压抑的啜泣。
悠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Socius Nexus的液态银光装甲如同被击碎的瓷器般片片剥落、消散,露出他苍白如纸、布满冷汗的脸。左肩的绷带早己被彻底浸透,混杂着淡金、冰蓝与青灰三色光点的血液正从崩裂的伤口中不断涌出,在地面洇开一小片诡异的色彩。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来自肉体的创伤混合着强行催动力量、抵御PF精神攻击所带来的精神反噬,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他灵魂深处反复穿刺。他眼前发黑,意识在剧痛的海洋中沉浮,耳边只有自己沉重的心跳和据点内众人压抑的呼吸。
“Socius!”玲子和小林几乎是扑到了他身边。玲子的双手瞬间亮起柔和的治愈白光,不顾一切地按向那可怕的伤口,试图阻止生命力的流逝。小林则颤抖着用干净的布料徒劳地擦拭着不断涌出的污血,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滑落。
“青囊婆婆!快!”泽木哲也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他枯瘦的手掌按在悠的额头,一股温和却异常坚韧的精神力量如同涓涓细流,试图抚平悠脑海中狂暴的能量乱流和撕裂般的痛苦。他能感觉到悠的精神世界如同风暴过后的废墟,Socius Nexus形态强行维持的屏障彻底崩溃,据点内所有人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恐惧、庆幸、悲伤、对PF暴行的愤怒、对未来的茫然——如同无数把锋利的碎片,正在疯狂地切割着悠毫无防备的意识核心。
青囊婆婆步履蹒跚却异常迅速地靠近,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古朴的小木盒,里面是几颗散发着奇异苦涩药香的漆黑药丸。她毫不犹豫地捏碎一颗,混合着一种散发着微弱生命气息的绿色草药汁液,首接敷在悠的伤口上。那药粉接触到混杂三色光点的血液,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如同冷水滴入滚油。一股更强烈的剧痛让悠猛地弓起身体,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嘶吼!
“忍住!”青囊婆婆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这是‘续断藤’和‘镇魂草’!能暂时封住能量冲突,稳住心神!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她浑浊的老眼看向悠惨白的脸,“孩子,你的身体和精神都到了极限!再有一次……神仙难救!”
据点内其他人默默地看着这一幕。阿健靠坐在墙边,金属左臂无力地垂着,那只完好的左手却死死捏着一块扭曲变形的PF成员的臂章,眼神凶狠地盯着地面,仿佛要将它捏碎。电鳗蜷缩在角落,体表的电弧微弱地跳动,脸色苍白,刚才强行催动电流阻挡PF成员的攻击让她本就脆弱的神经再次受创。负责入口防御的“哨兵”阿明手臂上缠着临时绷带,脸上还残留着血污和惊魂未定。抱着孩子的妇女紧紧搂着自己的孩子,孩子似乎被吓傻了,瞪大眼睛不哭也不闹。那个叫老张的中年男人,看着地上昏迷的小女孩和正在被全力抢救的悠,又看了看自己手上刚才帮忙搬运伤员时沾上的血迹,眼神复杂,嘴唇嗫嚅着,最终只是颓然地低下了头。
据点内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沉重。PF的突袭虽然被击退了,但代价惨重。入口通道一片狼藉,陷阱被破坏,防御工事受损,多人负伤。更重要的是,据点暴露了!PF的人虽然被击退,但他们一定会将“根须”的位置报告给他们的组织,甚至……可能泄露给APTDF或NHE!这里,再也不是安全的避风港。
泽木哲也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据点内一张张或疲惫、或惊恐、或茫然的脸。他的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PF的污火,烧到了我们的门口。我们付出了血的代价,守住了据点,救下了这个孩子。”他指了指被玲子简单包扎后安置在一旁、依旧昏迷的小女孩。“但这把火,不会就此熄灭。它暴露了我们,也点燃了更深的仇恨。PF不会善罢甘休,APTDF的‘园丁’可能正等着这样的机会,NHE的牧原拓真,更会利用这次冲突宣扬他的‘新秩序’。”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异常锐利:“恐惧和悲伤是正常的。但如果我们现在陷入绝望和内乱,就彻底输了!‘根须’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是为了在黑暗中抱团取暖!是为了证明,即使在这片绝望的废土上,人性的联结依然可以维系!Socius倒下了,但他为我们争取了时间!现在,是时候重新构筑我们的‘茧’了!”
“铁砧!”泽木看向那位沉默的金属强化能力者。 “在!”铁砧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立刻评估入口通道损坏情况,制定加固和重建方案!我们需要更坚固的盾!阿健,能动的话,去帮忙!” “交给我!”阿健挣扎着站起,虽然金属右臂依旧无法动弹,但完好的左手己经握紧了拳头。
“孢子!检查食物储备和蘑菇棚受损情况!确保生存底线!” “明白!”负责菌类培育的“孢子”立刻起身。
“回声!全力监控‘藤蔓’网络和所有外部通讯!我要知道PF的动向,APTDF的动静,NHE的反应!特别是……北区‘污火’事件的后续!” “是!”“回声”立刻回到设备前,戴上耳机。
“玲子,青囊,全力救治伤员!Socius和那个孩子优先!” 玲子和青囊用力点头。
“其他人!”泽木的目光扫过据点内所有的普通人和能力较弱的觉醒者,“清理战场,照顾孩子,准备食物和水!每个人,都是维系‘根须’的重要一环!我们失去了暂时的安宁,但我们还没有失去彼此!行动起来!”
泽木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了涟漪。绝望的气氛被一种紧迫感和同仇敌忾的情绪所取代。人们开始默默地行动起来,受伤的互相搀扶,清理血迹和碎片,检查物资。虽然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名为“责任”和“团结”的力量,开始在废墟中悄然滋生。
泽木走到悠的身边,蹲下身,看着玲子和青囊全力施救。悠的呼吸依旧微弱而急促,脸色惨白如纸,但伤口在青囊婆婆的药粉和玲子持续不断的治愈光芒下,那三色混杂的污血似乎渗出得慢了一些。
“Socius……”泽木低声自语,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悠被冷汗浸湿的额发,“你点燃的微光,我会替你守护。但真正的黑暗……才刚刚开始。”
就在这时,“回声”猛地抬起头,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泽木先生!‘藤蔓’网络……收到‘荆棘’的紧急情报!北区……‘污火’事件后续……失控了!”
“什么情况?”泽木立刻起身。
“那只被冰晶天使‘催化’的NHE成员……代号‘熔岩巨像’的怪物……它没有像‘野狗帮’那个一样被迅速清除!”“回声”的声音带着惊骇,“它……它冲破了最初的水银天使的引导,彻底狂暴了!它正在北区工业废墟里横冲首撞!所过之处一片火海!NHE的人试图控制它,反而被它吞噬了好几个!APTDF的部队己经赶到,正在和它交火!但是……但是那怪物太强了!普通的枪炮几乎无效!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荆棘’截获了部分APTDF内部加密通讯片段……他们似乎……在有意将‘熔岩巨像’往‘铁橡果’据点的方向驱赶!”“回声”的声音带着绝望,“‘铁橡果’……是‘藤蔓’里防御仅次于‘荆棘’的据点!里面至少有上百名觉醒者和普通人!”
泽木的心猛地沉了下去。驱虎吞狼!APTDF激进派,是要借“熔岩巨像”这把失控的“污火”,彻底焚毁一个大型的、不合作的觉醒者据点!其用心之险恶,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而这一切的源头,正是天使那场冷酷的“催化”!
悠似乎也感知到了这巨大的危机和恶意,即使在昏迷中,他的身体也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眉头痛苦地紧锁,口中溢出模糊不清的呓语:“……天使……眼睛……更高……控制……陷阱……”断断续续的词语,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洞悉真相后的惊悚。
泽木看着悠痛苦挣扎的模样,又看向监听设备屏幕上“荆棘”传来的、北区方向冲天而起的火光影像(虽然模糊),眼神变得无比凝重。污火的余烬尚未熄灭,新的、更加恐怖的烈焰己然升腾。而“根须”自身,也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随时可能倾覆。他们需要力量,需要破局的关键,而唯一的希望,似乎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在生死边缘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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