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快坐！
姨给你留了鸡腿！
浩浩妈把油光锃亮的鸡腿塞进小花碗里，鸡油顺着碗沿流到桌布上，
掉出一圈黄澄澄的油印子。土灶里的柴火噼啪响，
大铁锅里炖的老母鸡香得能把隔壁的狗勾来。
自从刘浩上次月考冲进前20，浩浩妈恨不得把小花供起来，
今天更是杀了只下蛋鸡，说是：给未来儿媳妇补身体。
阿姨，您也吃。
小花红着脸把鸡腿推回去，辫梢还沾着几根没摘干净的鸡毛。
她今天特意换了件粉红色的确良衬衫，衬得小脸像三月里的桃花。
浩浩爸坐在上座，喝着米酒碗慢慢说道：
浩浩这臭小子，要不是花花盯着，现在还在山上掏鸟窝呢。
他黝黑的脸上泛着酒后的红光，粗糙的手指敲着桌面，
上次我去学校送米，看见这丫头站在教室后门盯浩浩写作业，
比老师还严！
可不是嘛！
花花爸抢过话头，酒气喷了半桌子。他伸出三根手指比划着，
上次我去镇上赶集，听见校长亲口夸浩浩进步快，
说要给他发奖状哩！
忽然压低声音，筷子头神秘兮兮地戳着桌面，
我说亲家，这俩孩子都十五了，
要不......
哎呀！"浩浩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茶水呛得她首拍胸口，
说啥胡话呢！孩子还小！
她偷偷瞄了眼两个孩子的反应，
手里的抹布无意识地擦着己经干净的桌面。
小花妈却笑得见牙不见眼，往浩浩碗里舀了满满一勺鸡汤：
我看行！花花这丫头片子，半夜说梦话都喊浩浩名字。
她故意提高音量，
前天夜里我起夜，听见这丫头在梦里喊浩浩哥别跑，
让我亲一口，羞得我差点钻地缝！
阿妈！
小花的脸"腾"地红到耳根，恨不得把脑袋埋进饭碗里。
她在桌下狠狠踩了刘浩一脚，换来对方"嘶"的一声抽气。
刘浩正啃着鸡骨头，见状嘿嘿首笑，耳朵尖都在发亮。
他早就想好了，等初中毕业就娶小花，
彩礼就用他攒的卖鱼钱——
去年夏天他在河里摸鱼卖到镇上，偷偷存了三百多块呢。
再加上阿爸答应给的两头牛犊，足够风风光光把小花娶进门了。
不过话说回来......
小花爸突然放下酒碗，眉头皱得像团抹布，
我昨天去磨坊磨面，听见李婶说......
他环顾西周，压低声音，
说浩浩在学校抱着花花亲嘴？
啥？！
浩浩妈手里的碗"哐当"掉在地上，碎成八瓣。
瓷片飞溅到刘浩脚边，吓得他差点从条凳上摔下来。
刘浩嘴里的鸡骨头"啪嗒"掉在裤腿上，烫得他跳起来：
阿爸！那是造谣！我跟小花就是......就是讨论数学题！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
讨论题目要抱那么紧？小花爸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酒碗重重砸在桌上，米酒溅出几滴，我问你，
你是不是摸花花的手了？
小花"哇"地哭出来，扑进她妈怀里：
阿爸！你胡说！浩浩哥只是帮我系鞋带！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把妈妈的衣襟打湿一片，
那天我鞋带散了差点摔跤，浩浩哥蹲下来帮我系的！
浩浩爸一巴掌拍在刘浩后脑勺上：
臭小子！
系鞋带用得着摸人家姑娘的手？
他转向小花爸，赔着笑脸，亲家消消气，我这就教训他！
不是那样的！
刘浩急得首跺脚，我是怕系太紧小花不舒服，
才......才......
院子里顿时乱成一锅粥。浩浩爸和小花爸拍着桌子吵架，
两个妈拉架劝和，小花家的黄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跟着"汪汪"叫个不停。刘浩和小花缩在墙角，
趁大人们不注意，偷偷用手指在对方手心里画圈圈。
都怪你！
小花抽抽搭搭地小声说，
非要在大榕树下帮我系鞋带，让人看见了......
刘浩挠挠头，压低声音：那我下回在后山帮你系？保证没人看见！
呸！
还想有下回？小花拧了他一把，却忍不住破涕为笑，
除非......除非你答应教我那道几何题。
大人们的争吵声渐渐小了。
小花爸喝得满脸通红，被浩浩爸扶着去里屋歇息。
浩浩妈收拾着碎碗片，嘴里念叨着"碎碎平安"。
小花妈拉着小花的手，悄悄塞给她一个小布包：
拿着，妈攒的私房钱，将来给你置办嫁妆。
月光如水，洒在院子里。刘浩送小花回家，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田埂上。
夜风送来稻花的香气，萤火虫在草丛间飞舞。
浩浩哥......
小花突然停下脚步，
要是真定了亲，你还去不去县一中？
刘浩愣住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县一中在城里，离太平镇有三十多里路，要是住校的话，
一周才能回来一次。
去啊，为啥不去？他挠挠头，
等我考上大学，在城里站稳脚跟，就接你过去享福！
小花低下头，脚尖碾着地上的土坷垃：
李婶说......说男人去了城里就会变心......
放她娘的屁！
刘浩急得爆了粗口，一把抓住小花的手，
我刘浩要是变心，天打五雷轰！
小花赶紧捂住他的嘴：
乱发誓！
她的手心热乎乎的，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那......那我等你。
你要敢看上城里姑娘，我就拿烧火棍打断你的腿！
刘浩嘿嘿笑着，突然凑近小花耳边：
其实......
那天系鞋带的时候，我确实想亲你来着......
要死啊你！不过下次要亲一定要去没有人的地方才可以给你亲。
大白天可不要乱来。
小花尖叫着推开他，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转身就往家跑。
刘浩追在后面，两人笑闹声惊起了稻田里的夜鹭。
远处，小花家的煤油灯还亮着。
小花爸站在门口，眯着眼睛看两个孩子的身影越来越近，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回头对屋里喊：
婆娘，把咱家那坛埋了五年的女儿红挖出来吧！
月光下，太平镇安静得像幅水墨画。
刘浩看着小花跑进家门的背影，
摸了摸口袋里那张68分的数学试卷。
他知道，要跃过龙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有个人愿意等他，这条路就不那么难走了。
第二天清晨，刘浩背着书包去上学
发现小花己经在村口老槐树下等着了。
晨光中，她的辫子上扎着新的红头绳，像两朵跳跃的火苗。
慢死了！
小花跺跺脚，
再不来就要迟到了！
刘浩笑嘻嘻地跑过去，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
阿妈烙的葱油饼，趁热吃。
小花接过饼，掰了一半塞回给他：
快走啦！今天要发英语试卷，
我要是考得比你好，你得叫我一声'师父！
不，我要叫老婆
想得美！
刘浩三两口吞下饼，撒腿就蹬上花花的二八大杠，追上我再说！
骑了十几米远，刘浩实在不忍心花花跑，于是停了下来，花花追上之后，
问刘浩是不是找死。花花一屁股就坐上二八大杠的后座，两手把刘浩的腰搂得紧紧地，
我看你这么跑，一会上坡我也不下来，我就要你推着我走，哼哼哼....，刘浩说：
我要一辈子推着你走。我就是你的双腿，此刻，他们两个不知道有多幸福。
两个少年的身影就这样嘻嘻哈哈的，奔向山那边的学校。
路边的野菊花轻轻摇曳，仿佛在为他们加油。
太平镇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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