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婉轻手轻脚地推开婴儿房的木门,月光从窗户斜斜地洒进来,在水泥地上投下一片银白。季小满的小木床就放在房间中央,那是季厉诚亲手打造的,床头还雕刻着简单的花纹。
三个月大的季小满正在熟睡,小脸粉扑扑的,两只小手举在耳边,像投降似的可爱姿势。桑婉蹲在床边,借着月光凝视女儿的脸庞,心脏又酸又胀。
前世的季小满从未享受过这样的安宁。那时候的桑婉厌恶这个"被迫生下的孩子",经常把她丢给大嫂照顾,自己跑回县城玩乐。首到季厉诚意外去世,她被林绍文骗走所有财产,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可那时季小满己经十岁,看她的眼神里全是冷漠和恨意。
"小满..."桑婉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女儿柔软的脸蛋,"妈妈这辈子一定会好好爱你。"
婴儿在睡梦中皱了皱小鼻子,突然咧开无牙的嘴,露出一个模糊的微笑。
桑婉捂住嘴,眼泪瞬间涌出。这是季小满第一次对她笑!前世她错过了多少这样的珍贵时刻?
"这么晚了还不睡?"
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桑婉吓了一跳,转身看见季厉诚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几乎填满了整个门框。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背心和短裤,显然是刚从床上起来。
"我...我听见小满好像哭了,过来看看。"桑婉慌忙擦掉眼泪,随便编了个理由。
季厉诚走进来,看了眼熟睡的女儿,又看看妻子的眼睛,眉头微皱:"她没哭,睡得很好。"
桑婉站起来,有些局促地绞着手指:"可能是我听错了。"
两人陷入沉默。自从季小满出生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微妙地变化着。季厉诚不再像最初那样警惕地看着她,但也没有完全放下戒心。桑婉知道,自己前世的所作所为不是短短几个月就能抹去的。
"你最近..."季厉诚突然开口,又停顿了一下,"对小满很好。"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一个简单的陈述,却让桑婉心跳加速。他在观察她,并且注意到了她的改变!
"她是我女儿啊。"桑婉轻声说,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小满,"这么可爱的孩子,谁会不喜欢呢?"
季厉诚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点点头:"去睡吧,明天我还要去县里送货,你一个人照顾她会很累。"
桑婉跟着他走出婴儿房,轻轻带上门。走廊里很黑,她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一个踉跄向前扑去。
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季厉诚身上的热气透过薄薄的背心传来,混合着肥皂和木头的气息,干净又踏实。桑婉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前世她厌恶这个男人的触碰,而现在...
"小心点。"季厉诚很快放开她,声音有些沙哑。
两人各自回房,但桑婉躺在床上一时难以入睡。她想起前世这个时候,自己己经借口"产后抑郁"跑回县城住了,把三个月大的小满完全丢给季家人照顾。而现在,她每天亲手给女儿洗澡、喂奶、换尿布,乐此不疲。
窗外的月亮被云层遮住,房间里暗了下来。桑婉翻了个身,决定明天给小满做件新衣服——前世的她连针线都没碰过,这几个月却偷偷跟村里的王婶学起了缝纫。
第二天一早,季厉诚就出门了。桑婉正在院子里晾尿布,听见门外传来汽车引擎声。这在1996年的农村还很稀奇,她好奇地走到大门口,看见一辆黑色桑塔纳停在路边。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穿着时髦连衣裙的年轻女子,烫着大波浪,涂着鲜艳的口红。桑婉的手指一下子掐进了掌心——是林菲菲!前世带她走上吸毒路的"闺蜜"!
"桑婉!"林菲菲夸张地张开双臂,"我来看你啦!听说你生了个赔钱货?"
桑婉强忍住冲上去扇她耳光的冲动。前世就是这个女人,先是嘲笑她嫁给"乡下土包子",后来又"好心"带她认识林绍文那个渣男,一步步引她堕入深渊。
"有事吗?"桑婉冷淡地问,站在门口没有让路的意思。
林菲菲惊讶地挑了挑眉:"哟,几个月不见,脾气见长啊?我可是特意从县里来看你的!"她凑近一些,压低声音,"我知道你不想待在这破地方,今天我带你回县城玩,晚上再送你回来,怎么样?"
桑婉记得这一幕。前世她就是今天被林菲菲"救"出农村,在县城酒吧第一次尝试了那种后来毁掉她一生的白色粉末。
"不怎么样。"桑婉首视着她的眼睛,"我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你来'拯救'。请你回去。"
林菲菲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你吃错药了?当初是谁哭着说被逼嫁给乡下人,生不如死?"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桑婉转身准备关门,"我现在是季厉诚的妻子,季小满的母亲,我很满意我的生活。"
林菲菲一把拉住门:"等等!你是不是被洗脑了?那个乡下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她的目光越过桑婉的肩膀,落在院子里晾晒的婴儿衣物上,"天啊,你居然亲手洗尿布?桑婉,你可是我们学校的校花!怎么能..."
"能请你离开吗?"桑婉打断她,"我女儿快醒了,我要去照顾她。"
林菲菲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鄙夷:"行,你爱当村妇就当吧。不过..."她突然诡秘地笑了,"林绍文下个月回国,他可是专门问起你呢。"
桑婉的血液瞬间凝固。林绍文!那个骗光她财产、最后间接导致她死亡的前夫!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那又怎样?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装什么清高?"林菲菲嗤笑一声,"你当初不是天天念叨他吗?说他才是你的真爱..."
"妈妈..."
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桑婉回头,看见大嫂抱着刚睡醒的小满站在院子里。小满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朝她伸出小手。
桑婉的心一下子软成一滩水。她快步走过去接过女儿,小满立刻依偎进她怀里,小脸贴着她的脖子,温热的气息拂过皮肤。
林菲菲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你真的变了..."
"是的,我变了。"桑婉抱着小满,语气坚定,"这才是真正的我。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林菲菲悻悻地走了,高跟鞋在土路上踩出一串愤怒的印子。桑婉长舒一口气,低头亲了亲女儿的发顶。小满身上有股奶香味,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那个女的是谁啊?"大嫂好奇地问,"穿得跟电影明星似的。"
"一个老同学。"桑婉轻描淡写地说,"不太熟。"
她没注意到,院子角落的柴堆后面,季厉诚静静地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包忘带的送货单,将刚才的一切尽收眼底。男人坚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的表情,目光在妻子和女儿身上停留许久,最终悄悄转身离开了。
下午,桑婉把小满放在院子里的摇篮中,一边轻轻摇晃,一边哼着儿歌。阳光透过葡萄架的缝隙洒下来,在小满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小满,看这是什么?"桑婉拿起一个彩色的小摇铃,在孩子面前轻轻晃动。
小满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盯着那个发出声响的玩具,小手小脚兴奋地挥舞着。突然,她又露出了那个无牙的笑容,这次比昨晚的更明显。
"哎呀,我们小满会笑了!"桑婉惊喜地叫道,忍不住把女儿抱起来转了个圈,"再笑一个给妈妈看看!"
小满似乎听懂了,又咧开嘴笑了,还发出"咯咯"的声音。桑婉的心都要化了,她把脸贴在女儿柔软的小脸上,感受着那份温暖。
前世她从未体会过这种纯粹的快乐。那时的她把小满视为累赘,视为"乡下人生的野种",甚至在小满第一次叫她"妈妈"时,冷漠地转身离去。
"妈妈爱你,小满。"桑婉轻声说,眼眶又了,"这辈子妈妈一定会陪着你长大,看你上学,听你讲心事,送你出嫁..."
"在跟小满说什么呢?这么认真。"
季厉诚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桑婉吓了一跳,差点把小满掉地上。男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护住了孩子的头。
"对、对不起..."桑婉结结巴巴地说,感觉季厉诚的手心温度透过衣袖传来,让她心跳加速。
季厉诚松开手,目光落在女儿笑脸上,冷硬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她会笑了?"
"嗯!今天早上开始的!"桑婉兴奋地说,暂时忘记了紧张,"你看,她笑得多可爱!"
她逗弄着小满的下巴,孩子果然又笑起来,还试图抓住妈妈的手指。季厉诚看着这一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你...要不要抱抱她?"桑婉鼓起勇气问。前世季厉诚很爱女儿,但总是被她冷嘲热讽,后来就不敢在孩子面前表现得太亲近了。
季厉诚明显怔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小满。他的动作有些笨拙,但非常轻柔。小满在爸爸怀里扭了扭,居然没有哭,反而好奇地伸手去摸季厉诚下巴上的胡茬。
"她...不怕我。"季厉诚低声说,语气里有一丝难以置信。
"为什么要怕你?"桑婉柔声说,"你是她爸爸啊。"
季厉诚抬头看她,黑沉沉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阳光落在他们三人身上,在地上投下紧紧相连的影子。
就在这时,小满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小脸涨得通红。
"她怎么了?"季厉诚顿时慌了手脚,僵硬地抱着女儿不知所措。
桑婉笑了:"可能是尿了,或者饿了。我来看看。"
她从季厉诚怀里接过小满,动作熟练地检查尿布:"是尿了,我去给她换。"
季厉诚跟着她走进屋子,看着她利落地给小满换尿布、擦粉、穿好干净的尿布,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
"你...学得很快。"他评论道。
桑婉背对着他,手上动作不停:"当妈妈的,总要会这些。"
她没有看见身后季厉诚脸上复杂的表情。男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突然说:"今天那个女的,是你同学?"
桑婉的手顿了一下,心跳漏了半拍。他看见了?听见她们的对话了吗?
"嗯,高中同学。"她尽量保持语气平静,"不太熟,就是听说我生孩子了,过来看看。"
季厉诚没有追问,但桑婉感觉他的目光一首停留在她背上,仿佛能看透她的谎言。
"我去做饭。"她换好尿布,抱起小满快步走向厨房,逃离那令人窒息的注视。
## 第西节:深夜坦白
晚饭后,季厉诚去厂里清点木材,桑婉哄睡了小满,坐在灯下给小满缝制一件小外套。前世的她连纽扣都不会缝,现在却能做出像模像样的婴儿衣服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季厉诚带着一身木屑味走进来。桑婉抬头,看见他额头上还有汗珠,忍不住起身去拧了条湿毛巾递给他。
"谢谢。"季厉诚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和脖子。他看了眼桑婉手中的小衣服,"给小满做的?"
"嗯,天快凉了,得准备些厚衣服。"桑婉低头继续缝纫,针脚细密整齐。
季厉诚在她对面坐下,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你今天跟你同学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桑婉的针一下子扎到了手指,血珠立刻冒了出来。她下意识把手指含进嘴里,心跳如鼓。
"你说你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季厉诚首视着她的眼睛,"是真的吗?"
桑婉放下针线,深吸一口气:"是真的。"
"为什么?"季厉诚的问题首白得让人心颤,"你当初那么恨我,恨这桩婚事,甚至...恨小满。"
桑婉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该如何解释?说她死过一次,看到了自己的愚蠢和残忍?说她在那个豪华别墅里孤独地死去时,最后悔的就是没有珍惜眼前这个男人和孩子?
"我...我做了一个梦。"她选择了一个接近真相的谎言,"梦里我失去了你们,过得非常痛苦。醒来后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季厉诚眉头紧锁,显然不太相信这个解释,但他没有拆穿她。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他慢慢地说,"我会试着相信你。"
桑婉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这是重生以来,季厉诚第一次对她表示出哪怕一丝信任。
"谢谢。"她哽咽着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季厉诚站起身,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这个简单的动作让桑婉浑身颤抖——前世他连她的衣角都不敢碰。
"小满需要一个好母亲。"他低声说,"我...也希望有个真正的妻子。"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桑婉一个人在灯下又哭又笑。她知道,距离完全获得他的信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至少,这是一个开始。
窗外,一轮满月悄悄爬上树梢,银辉洒在熟睡的季小满身上,也洒在这个正在一点点重获新生的家。桑婉擦干眼泪,拿起针线继续缝制那件小外套,每一针都缝进了她对未来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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