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府大楼，六楼，东侧走廊尽头。
副主任办公室的门牌锃光瓦亮。
屋里，林默正对着那盆据说能防辐射的仙人掌发呆。
红木桌？真皮椅？落地窗？
呵，浮云。
都是组织给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还是家里平平抓周时那个小金元宝实在，啃得满是口水都透着可爱。
“咚咚咚。”
敲门声又轻又脆，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请进。”林默的声音平得像一碗凉白开。
门被推开一条缝，先挤进来一张堆满笑的脸，是科室里资格最老的科员，姓刘，大家都叫他老刘。
“林主任，没打扰您吧？”老刘腰弯着，手里捧着一摞快比他脸还大的文件夹。
“刘老师，快请进，您这是折我寿呢。”林默赶紧起身，脸上挤出恰到好处的晚辈式惶恐，“叫小林，还是叫小林就行。”
老刘这才把整个身子挪进来，把文件夹小心翼翼放在桌角：“使不得使不得，规矩不能乱。林主任，这是近期需要您过目签批的信息报送汇总，还有下半年的内勤排班计划，王科…哦不，王处交代了，以后这块都归您分管。”
林默看着那摞“小山”，眼角抽了抽。
信息报送？内勤排班？
好家伙，真是把“稳”字贯彻到底了，净分些不容易出彩，但也绝逼捅不出大篓子的活儿。
完美！深得朕心！
他脸上却露出沉甸甸的责任感：“感谢组织信任，感谢王处信任。我一定尽快熟悉，把工作做实做细。”
送走千恩万谢的老刘，林默坐回椅子，随手翻开最上面一份信息简报。
《关于近期我市农副产品价格波动情况的分析（第七期）》
啧，白菜涨三毛，土豆跌五分……这都得写成简报，一周还特么七期？
他耐着性子往下看，脑子里却在同步处理另一件事。
昨晚收到的加密资产周报。
美股高位震荡，收益可观但风险累积。A股还在泥潭里打滚。
目光得挪挪窝了。
记忆里，这个时间点，港股那边有几只被金融危机捶到地板价的优质内房股和券商股，因为流动性差，关注度低，还在地板上摩擦，但离它们被国内汹涌南下的资金炒上天，只剩不到半年时间窗口。
赔率惊人！
他拿起内部电话，语气温和：“小张啊，麻烦你来一下。”
刚毕业分来的大学生张涛几乎是踩着风火轮冲进来的：“林主任，您找我？”
“嗯，”林默把那份白菜土豆简报推过去，“这篇写得不错，数据详实。跟报送单位再核实一下环比数据，如果无误，可以按程序报市府办信息科。”
张涛受宠若惊，接过简报的手都有点抖。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新来的副主任居然夸他了？
“还有，”林默状似随意地补充，“我记得港交所那边，是不是有个关于内地企业信息披露的新规？你有空帮我留意一下公开报道，搜集点资料，也许对咱们以后分析跨境经济信息有帮助。”
“哎！好的林主任！保证完成任务！”张涛挺起胸膛，感觉接到了天大的秘密使命，虽然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港交所新规跟江市白菜价格有毛关系。
林默点点头，挥挥手让他出去。
工具人…啊不，得力干将小张同志，完美完成了他的使命——用合法的、公开的渠道，提醒了他关注港股市场。
完美。
下午，林默召集分管的几个小年轻开了个短会。
会议室里，他坐在主位，捧着个枸杞保温杯，说话慢条斯理。
“信息报送工作，是上级了解情况的‘耳目’，也是我们展示工作的‘窗口’。重要性我就不多强调了。”
下面几个年轻人坐得笔首，笔记本摊开。
“我呢，要求不高。”林默吹了吹枸杞，“就八个字：准确、及时、规范、安全。”
“数据不准，不如不报。报送晚了，黄花菜都凉。格式乱七八糟，看着就闹心。涉密信息出了岔子，那就不是闹心，是掉饭碗了。”
“以后呢，报送前多核两遍，拿不准的来问我。咱们宁可慢一点，也绝不能出错。出了错，”他顿了顿，扫视一圈，“我挨板子之前，肯定先找你们。”
语气不重，甚至有点懒洋洋的，但几个小年轻背后莫名一凉，赶紧点头如捣蒜。
“内勤排班也是，公平为主，兼顾人情世故。谁家还没个急事？互相体谅。排好了贴出来，有意见当面提，别背后嘀嘀咕咕。”
“总之，在我这儿，不出事就是最大的事。散会。”
言简意赅，咸鱼气息扑面而来，但又把底线划得清清楚楚。
小年轻们松了口气，又有点失落——这新领导，好像没啥锐气，不求上进啊。
林默才不管他们想啥，宣布散会第一个溜出会议室。
回到办公室，反锁门。
电脑屏幕上，复杂的多层代理链早己连接，加密界面亮起。
港股账户悄然登录。
页面跳转，看着那几只记忆中的“卧龙凤雏”股，股价还在可怜兮兮地趴着。
林默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白菜土豆有白菜土豆的报法…”
他低声自语，手指在键盘上轻快敲击。
“这卧龙凤雏，也得有卧龙凤雏的买法。”
数以百万计港币的资金，通过数个离岸匿名账户，开始无声无息地涌入，像细流汇入干涸的河床，耐心地吸纳着那些被遗忘的筹码。
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平静无波。
办公室外，有人敲门：“林主任？财政局那边有个协调会，王处问您有没有空参加一下？”
林默瞬间切换页面，打开一份《关于加强办公用品采购管理的通知》学习材料，声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疲惫：
“哎呀，正学习文件精神呢！什么会？哦…我就不去了吧，我这刚分管一摊，还没理顺，去了也提不出啥意见，别耽误事。让其他同志去吧！”
门外的人走了。
林默重新切回交易界面。
港股，卧龙凤雏们的股价，微微向上勾了一下。
他端起枸杞杯，美滋滋地喝了一口。
“啧，还是这个会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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