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无边的冰冷。
然后是窒息。咸涩的海水如同无数钢针,灌入口鼻,挤压着肺叶。
最后是剧痛。全身每一处伤口都在咆哮,骨骼仿佛寸寸碎裂,灵犀心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冰冷的、不断吞噬生命力的空洞。
钱颢霖的意识在黑暗的深渊中沉浮,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孤舟。破碎的画面在脑中闪现:林晚昏迷前痛苦的眼神、早乙女光怨毒贪婪的脸、幽灵船狰狞的活化根须、还有那冰冷刺骨的海水…
不!不能死!
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如同微弱的火种,在灵魂深处顽强地燃烧起来!他猛地挣扎,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将肺部的海水挤压出来。钱颢霖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阳光让他瞬间眯起了眼睛。耳边是单调而永恒的海浪声。身下是冰冷粗糙的砂砾。咸腥的海风带着热带特有的潮湿气息。
他…没死?
钱颢霖挣扎着想要坐起,全身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尤其是肋间和腰腹的伤口,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他低头看去,伤口被海水泡得发白、外翻,边缘凝结着暗红色的血痂和沙粒,触目惊心。灵犀心依旧沉寂,感受不到一丝能量波动。
他艰难地环顾西周。这是一片狭小的沙滩,金黄色的沙子被海浪一遍遍抚平。身后是郁郁葱葱、植被茂密的热带雨林,高大的椰子树和不知名的阔叶乔木形成一道绿色的高墙。沙滩的另一端延伸入海中,形成一个小小的岬角。天空湛蓝,阳光炽烈,海鸟在远处盘旋鸣叫。
一座荒岛。
钱颢霖的心沉了下去。他最后的记忆是随着断裂的“海鸥号”船尾坠入冰冷的大海。看来是洋流将他冲到了这座不知名的岛屿上。
林晚呢?小七呢?早乙女光是否追来了?九龙血竭…
他猛地摸向胸口!还好!那块温润沉重、散发着不安热度的“九龙血竭”晶体,依旧紧紧贴在他的胸口皮肤上!那块冰冷的“通灵刻”石板,也还塞在腰间破烂的裤袋里!
最重要的东西还在!钱颢霖稍稍松了口气,但巨大的担忧立刻涌上心头。他漂流了多久?林晚和小七是否安全?沈明舟和早乙女光是否己经得手?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处理伤口,恢复体力!
他咬着牙,忍着剧痛,挣扎着爬到沙滩上方一处干燥的礁石阴影下。他撕下身上破烂不堪的布条,用海水(忍着剧痛)简单清洗了伤口,然后用相对干净的内衬布料重新包扎止血。没有淡水,没有食物,没有药物,只有炽热的阳光和潮湿的海风。
钱颢霖靠在滚烫的礁石上,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吞没。他再次陷入半昏迷的状态。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混乱而灼热的梦境。
他梦见故宫的地宫,母树的根须如同巨蟒般缠绕着林晚,她翡翠化的身体冰冷僵硬。他梦见柬埔寨崩塌的工坊,早乙女光冰冷的手抓向“雪魄玉蚕丝”。他梦见幽暗的海底,那艘活化的幽灵船张开布满獠牙的巨口…而在这些噩梦的间隙,一个模糊却熟悉的身影反复闪现——是父亲钱谨言!他站在一片燃烧的废墟中(是听雨轩?),手中似乎捧着什么东西,对着年幼的钱颢霖焦急地说着什么,但声音被火焰的噼啪声吞没。钱颢霖拼命想听清,却只能看到父亲的口型似乎在重复两个字:“…心…小心…机械…心…”
不知过了多久,钱颢霖被一阵清凉的触感惊醒。
下雨了。
热带岛屿的暴雨来得毫无征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礁石和沙滩上,很快汇聚成流。钱颢霖贪婪地张开嘴,接着雨水。清凉的淡水滋润了他干裂冒烟的喉咙,也让他昏沉的意识清醒了一些。
雨水冲刷着伤口,带来一阵阵刺痛,却也冲走了部分污垢。钱颢霖借着雨水,再次清洗包扎了伤口。冰冷的雨水让他暂时忘却了伤痛,开始冷静地思考现状。
他必须尽快找到淡水、食物和安全的庇护所。这座岛看起来不大,但植被茂密,深处可能潜藏着危险。
他挣扎着站起来,忍着伤痛,沿着沙滩向雨林边缘走去。在靠近岬角的一片礁石区,他发现了一个被藤蔓半掩的、狭窄的岩洞入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进入,但内部似乎别有洞天。
钱颢霖小心翼翼地拨开藤蔓,钻了进去。洞内干燥,空气流通,空间比想象中宽敞,足以容纳数人。最让他惊喜的是,洞壁上方有细小的水流渗出,在洞底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淡水!
他如同沙漠中的旅人,扑到水洼边,大口大口地喝着甘甜的泉水。生命的活力似乎随着清泉流回了体内。他又在洞口附近找到了一些可食用的浆果和一种根茎类植物(凭借野外知识辨识无毒),勉强果腹。
处理完生存的基本需求,钱颢霖靠在相对干燥的洞壁上,终于有时间拿出那两件关键之物。
他先掏出“九龙血竭”。暗红色的晶体在昏暗的洞中散发着妖异的血光,内部粘稠的“血液”仿佛在缓缓流动。狂暴凶戾的生命精粹气息扑面而来,让伤口附近的肌肉都不自觉地痉挛。早乙女光需要它来完成“人造通灵”,沈明舟需要它来压制林晚的反噬…这东西,是双刃剑,也是烫手山芋。必须妥善保管。
他小心地将血竭包好,藏在洞内一处干燥的缝隙里。
然后,他拿出了那块光滑冰冷的“通灵刻”石板。在柬埔寨遗迹崩塌时,石板的光芒就己黯淡,此刻更是如同普通的黑色石头。但当钱颢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石板表面时,枯竭的灵犀心位置,再次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悸动!
这悸动,与之前感应“万木之心”时相似,却又有所不同。它更加微弱,更加…飘渺,仿佛在指引着某个极其遥远的方向。
钱颢霖心中一动。他强忍着精神上的疲惫和身体的剧痛,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意念,注入石板之中。
没有反应。
他不死心,回忆着在柬埔寨工坊沟通“万木之心”时的感觉,回忆着母亲刺绣时那种专注忘我的“神与物游”的境界。他将全部心神沉静下来,不再试图“驱动”石板,而是尝试着去“倾听”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洞外雨声淅沥。洞内一片寂静。
就在钱颢霖即将放弃时——
“嗡…”
石板光滑的表面,极其微弱地…亮起了一点幽蓝的光芒!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极其不稳定。但在光芒亮起的瞬间,一行行更加微小、更加复杂的幽蓝色符文,如同游动的蝌蚪,在石板的角落缓缓浮现!
钱颢霖屏住呼吸,凝神看去。这些符文不再是柬埔寨遗迹中那种关于“生刻”与“死刻”的阐述,而更像是一段…记录?或者说,一份…名单?
符文扭曲变幻,最终定格成几行他能“理解”其意的信息:
…同源之息…星火之种…
…苏芸(华夏·苏绣)…灵纹:百鸟朝凤(未完成)…状态:沉寂…
…早乙女光(东瀛·千玄流)…灵纹:???(未完成)…状态:活跃…反噬…
…阿依莎·汗(天竺·卡尼绣)…灵纹:恒河晨曦…状态:消散…
…玛雅·星辰(玛雅·羽织)…灵纹:创世之树…状态:消散…
…共生灵纹…非唯一…互补…可…共鸣…
信息到此中断,幽蓝光芒彻底熄灭。
钱颢霖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石板上的信息如同惊雷,在他脑中炸响!
“同源之息…星火之种”?指的是掌握着类似“通灵刻”精神技艺的传承者?
母亲苏芸(苏绣)赫然在列!她的“灵纹”正是那未完成的“百鸟朝凤”!
而早乙女光…她所属的“千玄流”茶道,竟然也是一种“通灵刻”的传承?!她的“灵纹”未完成,状态是“活跃”但“反噬”?这与她追求“人造通灵”遭受的创伤完全吻合!更关键的是,石板将她与母亲苏芸并列为“同源之息”!
难道…早乙女光与母亲…师出同门?!或者,千玄流与苏绣的“通灵”之道,源自同一个古老的源头?!
这个猜测让钱颢霖不寒而栗!
而后面列出的阿依莎·汗(印度卡尼绣)、玛雅·星辰(玛雅羽织)…她们的灵纹状态是“消散”?意味着传承己断绝?
最让钱颢霖心头剧震的,是最后那句:“共生灵纹…非唯一…互补…可…共鸣…”
“共生灵纹”?是指像母亲那样,将精神意志与绣品完美融合形成的独特能量印记?“非唯一”?意味着可能存在多个?“互补…共鸣”?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在钱颢霖脑中成形!
早乙女光复制的那幅冰冷的“百鸟朝凤”底稿…她需要的“九龙血竭”作为“灵性点火器”…她试图制造的“伪凤凰之灵”…
如果…如果她并非要完全复制母亲的“百鸟朝凤”灵纹,而是…试图制造一个能与母亲未完成灵纹产生“共鸣”的“共生灵纹”?利用这种共鸣,绕过真正的“生刻”要求,强行驱动某种仪式?
这个念头让钱颢霖浑身发冷!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阻止她得到“九龙血竭”就更加至关重要!否则,一旦她成功,不仅“播种者”降临仪式完成,甚至可能通过“共鸣”对母亲遗留的、真正的“百鸟朝凤”绣品产生未知的影响!
就在钱颢霖心潮澎湃、思绪万千之际——
“滋…滋啦…钱…颢霖…听…到吗…”
一阵极其微弱、充满杂音的电子音,突然从他藏在内袋深处、小七给的那枚金属片中传了出来!
钱颢霖猛地回过神,心脏狂跳!他颤抖着掏出金属片。
“…小七?!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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