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民国街的琉璃瓦上，溅起的水花像无数碎钻，落在林小满攥紧的钞票上。那是三叠混着游戏币的“工资”，执行制片老李刚塞给她时，指尖的烟草味混着雨水扑面而来：“赵总说了，苏曼的落水戏替身今晚必须补完，否则全组停薪。”
她没应声，视线越过片场纷乱的电缆，落在泳池底那几个锈迹斑斑的铁箱上。箱体印着模糊的暗红字迹——“沉鳞剧组1999”，这行字像根针，猝不及防刺破了记忆里母亲总在深夜擦拭的旧相册。相册最后一页贴着张泛黄的工作证，穿民国旗袍的女人站在同款影视城背景前，眉眼间竟有几分像苏曼。
“服装组！愣着等死？”王磊的吼声裹着雨气砸过来，他手里挥舞着件深紫色旗袍，“给她换苏曼的备用裙，尺寸不对就用别针收！”
旗袍的开衩比剧本里描述的更高，林小满被别针勒得腰侧发疼时，才后知后觉这是苏曼的尺码。布料本就比她小一号，此刻湿透了贴在皮肤上，像层紧绷的枷锁。她扶着跳台栏杆往下看，水池里的浑浊液体泛着油光，分不清是雨水、道具组残留的假血，还是别的什么。
“怕了？”陈远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冒出来。他手里捏着半枚古钱币，正转得飞快，金属摩擦声在雨里格外清晰，“我父亲当年拍《沉鳞》时，女主角也在这池子里差点淹死。”
林小满猛地回头。男人眉骨的疤痕在灯笼光下忽明忽暗，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进衣领，“她后来成了影后，临终前说，真正的演员，连落水的姿势都得带着角色的魂。”
话音刚落，泳池突然漾起一阵涟漪。水底的铁箱被什么东西撞得轻响，咚、咚、咚，节奏均匀得不像意外。林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刚才落水时划过小腿的，作者“废墟造梦师”推荐阅读《戏骨焚身时》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绝对不是水草。
“A！”王磊的咆哮打断了思绪。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她深吸一口气，让旗袍开衩处藏着的别针刺进掌心，借着那点刺痛稳住身形。起跳的瞬间，林小满故意偏离了原定角度，朝着铁箱的方向坠去。
冰冷的水再次包裹而来时，她闭气下沉，指尖果然触到了箱盖的缝隙。借着浮力一推，锈蚀的铁皮应声而开，里面没有预想中的金银，只有一沓用油布裹着的胶片。最上面那张的标签刺痛了眼睛：《沉鳞》补拍镜头——1999.10.17。
这是母亲“失踪”的那天。
“Cut！你他妈疯了？”王磊的咆哮从水面传来，他手里的对讲机正滋滋作响，像是在跟什么人汇报。
林小满抱着胶片上浮，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旗袍前襟，晕开一小片深色。陈远站在池边，手里的古钱币不知何时停了转动，正死死盯着她怀里的东西，瞳孔里翻涌着震惊与了然。
“这是什么？”她举着胶片问，声音在雨里发颤。
男人突然笑了，眉骨的疤痕扬起一道锋利的弧度：“你母亲没告诉你？她当年也是替身，替的就是苏曼的母亲。”
远处传来警笛声。不是剧组的道具音效，是真的红蓝灯光穿透雨幕，照在陈远脖子上挂着的半枚古钱币上——那上面的纹路，竟和母亲相册里夹着的旧票根图案，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林小满这才发现，自己掌心被别针刺破的血珠，正顺着胶片边缘，滴进浑浊的池水里。每一滴都像砸进了一整个被掩盖的过去，在水面晕开的涟漪里，她仿佛看见1999年的母亲穿着同款旗袍，从同一个跳台坠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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