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层写字楼的落地窗外，暮色正把云层染成烟灰缸的颜色。程昊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首播预告倒计时，指尖无意识地着桌角的陶瓷杯——杯身上歪歪扭扭的向日葵开得灿烂，是林小满在杀青宴上亲手送他的，说“像你在片场较真的样子，轴得可爱”。
他忽然抓起杯子倒扣过来，杯底的“To 戏疯子”刻痕在台灯下泛着浅白的光。这五个字是林小满用美工刀一点一点凿的，末了还在“戏”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摄像机，镜头对着“疯子”二字，像在偷拍。那天她的指甲缝里还嵌着陶土渣，举着杯子笑：“程老师，这可是限量版，全世界就这一个。”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是苏曼发来的微信：【程老师，设备都调试好了，赵总让我再确认下——稿子里的“主动示好”“露骨信息”，您都记熟了吧？】
程昊的喉结滚了滚，把手机倒扣过去。屏幕熄灭前的最后一瞬，他看到屏保是《戏骨》剧组的大合影，林小满站在他旁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手里举着块写着“票房大卖”的纸板，纸板边缘还粘着片真的向日葵花瓣。
“程哥，粉丝己经炸锅了！”助理小陈抱着平板冲进来，屏幕上的评论区像煮沸的粥，“都在猜你要官宣！你看这个热评，‘如果程昊和林小满是真的，我愿意吃一年素’，己经十万赞了！”
程昊的目光掠过那些带着粉色爱心的留言，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他抬手揉了揉左手腕，袖口滑下去，露出内侧淡青色的针孔——早上苏曼带来的“安神针”，说是“首播前紧张，打一针能放松”，可现在那片皮肤像被烙铁烫过，隐隐发疼。
“去把背景板再擦一遍。”他突然站起身，陶瓷杯被带得晃了晃，里面的蜂蜜水溅出几滴，在桌面上晕成小小的黄圈，“尤其是……向日葵的位置。”
小陈没察觉他声音里的颤抖，应声跑出去时，程昊从抽屉里摸出个小小的录音笔，塞进衬衫内袋。笔身贴着片干花，是林小满送他的第一份礼物——片场摘下的野菊，他夹在剧本里压了三个月，成了薄薄的标本。
七点西十五分，首播间的在线人数突破六百万。程昊对着镜子整理衬衫领口，镜中映出他身后的监控探头，红灯一闪一闪，像只窥视的眼睛。他忽然想起昨天在医院走廊，林小满红着眼圈说：“我妈醒了，她记得道具间的火。”当时他握着她的手说：“别怕，有我。”
现在想来，那句话轻得像张纸。
助理推门进来，递给他一张提词器脚本，打印纸边缘还沾着咖啡渍。程昊的目光扫过“林小满主动发送露骨信息”那行字，指尖突然用力，把纸捏出几道褶皱。
“程哥，还有三分钟。”小陈的声音带着兴奋，“赵总说，这次首播后，就让你接星耀的大制作，男一号。”
程昊没说话，只是拿起陶瓷杯喝了口蜂蜜水。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他仿佛看到林小满蹲在陶艺工作室的拉坯机前，头发上沾着陶土，抬头冲他笑：“等这部戏火了，我们就去拍续集，叫《戏骨的春天》。”
七点五十九分，提词器的绿灯亮了。程昊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头坐下，陶瓷杯被他放在镜头能拍到的角落，杯底的刻痕藏在阴影里，像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林小满正站在医院的太平间外，手机屏幕上弹出首播提醒，背景里那个熟悉的向日葵陶瓷杯，让她突然想起程昊说过的话：“真正的戏骨，演得了假象，藏不住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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