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整的钟声透过首播间的音响传出来，像块冰冷的铁砸在每个人心上。程昊对着镜头扯出个微笑，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显得眼下的乌青愈发浓重。
“大家好，我是程昊。”他的声音经过麦克风处理，听起来比平时低沉些，却掩不住尾音的微颤，“今天……想跟大家聊聊我和林小满老师。”
弹幕瞬间被粉色爱心淹没，“在一起”的刷频速度几乎让人看不清字。程昊的目光瞟向提词器，屏幕上的文字像排整齐的墓碑：【近期网络传言非虚，我与林小满确有过密切接触，但事实并非如大家所想——是她主动示好，多次在深夜联系我……】
他的手指在桌下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天前的深夜，他明明在医院走廊陪着林小满，她靠在他肩上哭，说母亲的病历被人换了，他还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说“天亮了就会好的”。
“程老师看起来好紧张啊。”“是不是被幸福冲昏头了？”“快看那个杯子！是小满姐亲手做的！”
弹幕里的善意像温水，让程昊喉头发紧。他拿起陶瓷杯又喝了口，杯沿碰到嘴唇时，突然想起林小满刻字时说的话：“这杯子要烧到一千三百度才能成型，就像有些真相，得经过火烤才显形。”
提词器的光标跳动着，催促他念出下一行。程昊的目光在“主动示好”西个字上凝固了，瞳孔微微收缩——那行字的边缘有个小小的墨点，像滴没擦干净的血。
“其实……”他的声音卡住了，像生锈的齿轮突然停转，“是……”
空气仿佛凝固了，弹幕的滚动速度慢了下来。程昊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他能感觉到监控探头的红光打在脸上，像被人用针扎着。
“咳咳。”
一声清晰的咳嗽从镜头外传来，不高不低，却像道命令。程昊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是苏曼的声音，早上在化妆间，她就是这样咳嗽着，把一份程曦的病历拍在桌上：“你妹妹的心脏搭桥手术，还等着赵总签字呢。”
程昊猛地回神，抓起手机解锁，屏幕朝向镜头的瞬间，林小满的名字像把刀刺进眼帘。聊天记录截图被放大，时间戳赫然是三天前凌晨两点零七分，消息内容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程老师，今晚月色真美，我房间的灯亮着等你。】后面跟着个红唇表情。
“假的！”林小满在医院走廊里失声喊道，手机差点脱手摔在地上。三天前的那个时间，她正守在母亲的抢救室外，手机全程放在护士站的桌上充电，连屏幕都没碰过！
首播间彻底炸了。粉色爱心瞬间被愤怒的文字淹没，#林小满滚出娱乐圈#的词条以火箭速度冲上热搜，后面跟着个黑色的炸弹表情。
“我就知道她不是好东西！”“利用程昊上位，真恶心！”“心疼程老师，被这种女人缠上！”
程昊的手指死死攥着手机，指节泛白。他能看到弹幕里的污言秽语像潮水般涌来，每一条都像鞭子抽在身上。提词器上的光标还在跳动，下一行是：【我起初拒绝了，但她不断发送露骨信息，甚至……】
“甚至什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被风卷着的残叶，“甚至……”
镜头外又传来苏曼的声音，这次带着明显的不耐烦：“程老师，按稿子说。”
程昊的目光突然飘向右侧的化妆间，门缝里透出点微弱的光。他想起早上苏曼带他看的监控画面——程曦躺在病床上，手腕上扎着输液管，旁边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手里拿着注射器，针头闪着寒光。
“我承认。”程昊的声音突然变得干涩，像砂纸磨过木头，“是她勾引我。”
这句话像块巨石投入油锅，弹幕彻底沸腾了。有人开始扒林小满的黑料，连她十年前在学校演话剧的照片都被翻出来，配文“一看就是心机女”。
程昊的视线越过屏幕，仿佛看到林小满此刻的表情——她总是在委屈时咬着下唇，眼睛红红的，却倔强地不肯掉泪。他突然把手机往桌上一放，陶瓷杯被震得跳起来，蜂蜜水洒了一地。
“今天就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最后想对大家说，《戏骨》里有句台词——‘所有假象，都在等一个被戳穿的瞬间’。”
说完这句话，他不等助理反应，伸手按灭了首播按钮。屏幕瞬间变黑的前一秒，有眼尖的粉丝截到图：程昊的左手正按在衬衫内袋上，那里鼓起一小块，像藏着什么东西，而他的右手腕，正对着镜头做了个奇怪的手势——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敲了敲桌面，一下，两下，三下。
医院走廊里，林小满盯着那张截图，突然浑身发冷。这个手势，是他们在片场约定的暗号，意思是“我被控制了，看细节”。她猛地想起程昊妹妹的心脏病，想起赵东海旗下的东海医疗，想起苏曼早上出现在医院时，手里捏着的那份“手术同意书”。
“陈远！”她抓起外套就往外跑，声音带着哭腔，“去程昊工作室！快！”
楼下的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被拉长的伤口。林小满不知道的是，此刻程昊的工作室里，苏曼正站在他面前，手里把玩着那支录音笔，笑得像只偷腥的猫：“程老师，你以为藏支笔就能翻盘？太天真了。”
程昊没说话，只是看着地上的蜂蜜水痕迹，像片融化的阳光。他想起林小满说过，陶瓷要经过烈火焚烧才能成型，或许人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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