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半的化妆间弥漫着定妆粉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味。程昊被反锁在里面，手腕上的针孔又开始疼，像有蚂蚁在皮肤下游走。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白得像纸，嘴角的肌肉因为用力咬紧而微微抽搐——刚才首播时，他故意打翻了蜂蜜水，就是想拖延时间，让林小满看到那个手势。
门突然被推开，苏曼走进来，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是程曦的病房监控。程曦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旁边的心率监测仪曲线平缓得让人揪心。
“你妹妹的强心剂快用完了。”苏曼把平板怼到程昊面前，声音甜得发腻，“赵总说，只要你把剩下的戏演完，特效药马上就能送到。”
程昊的拳头猛地攥紧，指甲嵌进掌心，渗出血珠。他想起小时候带妹妹去公园，程曦指着摩天轮说：“哥，等你成了大明星，就带我坐最高的那个舱。”现在她躺在ICU里，连窗外的树都看不见。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他的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
苏曼笑了，从包里掏出份新的脚本，上面用红笔圈出重点：【后续采访中需强调林小满利用母亲病情炒作，并暗示其精神状态不稳定——参考1999年林月华的诊断报告。】
“很简单。”她把脚本扔在化妆台上，瓶瓶罐罐被撞得叮当作响，“明天早上九点，配合我们开记者会，把所有脏水泼到林小满身上。赵总说了，事成之后，不仅你妹妹的手术包在他身上，星耀的年度大戏男一号也是你的。”
程昊看着那份脚本，红笔圈住的“1999年”像个烧红的烙铁。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日记：“1999年7月15日，片场火起，赵东海用孩子们试药的证据被烧毁，林月华被送进精神病院……”
“如果我不呢？”他抬起头，眼神里的血丝像蛛网。
苏曼突然收起笑容，从身后拿出个小小的注射器，针尖在灯光下闪着寒光：“程老师，你忘了早上那针‘安神剂’的效果了？再不听话，我可不敢保证这针‘镇定剂’会不会让你妹妹永远睡过去。”
程昊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到注射器上的标签——“肌肉松弛剂，过量可致呼吸抑制”。
就在这时，化妆间的门缝里突然闪过个人影，是偷偷折返的小陈。他举着手机，镜头正对着苏曼手里的注射器，呼吸因为紧张而急促。
苏曼猛地回头，小陈吓得手一抖，手机掉在地上，屏幕裂开一道缝。“多管闲事的东西！”苏曼一脚踹过去，小陈被踹倒在地，手机在地上滑出老远，正好停在程昊脚边。
程昊弯腰捡起手机，屏幕虽然裂了，录像却还在继续。他看到画面里苏曼举着注射器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在动物园看到的毒蛇，吐着信子等待猎物。
“程老师，考虑得怎么样了？”苏曼的声音又变得甜腻，仿佛刚才的狰狞只是幻觉。
程昊捏着手机的手指微微用力，屏幕的裂痕更深了。他突然想起林小满在片场说过的话：“程老师，你知道吗？向日葵的花盘会跟着太阳转，不是因为软弱，是为了攒够光，在黑夜时照亮自己。”
“我演。”他听到自己说，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但我要亲眼看到我妹妹用上特效药。”
苏曼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这才乖。”她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对了，赵总说，记者会结束后，带你去个好地方——1999年那场火的旧址，现在改成道具仓库了，他说让你看看‘前辈们’的结局。”
门被关上的瞬间，程昊靠在化妆台上滑坐到地上。手机屏幕还亮着，录像里苏曼举着注射器的画面，像根刺扎在他眼里。他点开小陈的微信，发了条加密消息：【明早九点，道具仓库，救程曦，带林小满看录像。】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看到化妆镜里的自己，眼睛亮得惊人，像攒了一夜的星光。他从口袋里摸出那片野菊标本，花瓣己经脆得像纸片，却依然带着淡淡的香。
程昊不知道的是，此刻林小满和陈远正蹲在工作室楼下的阴影里。陈远用望远镜看着十七楼的窗户，低声说：“刚才有个助理跑出来，塞给保安一张纸条，被我截下来了。”
林小满展开纸条，上面是小陈歪歪扭扭的字迹：【化妆间有监控，程哥被威胁，妹妹在东海医疗ICU，苏曼手里有注射器。】
夜风突然变大，吹起林小满的头发，遮住了她的眼睛。她想起程昊首播时最后那句话，想起那个敲桌子的手势，想起陶瓷杯底的刻痕，突然明白——有些戏，演着演着，就成了真的牺牲。
“去东海医疗。”她把纸条攥成一团，声音冷得像冰，“我们去接程曦。”
陈远发动汽车时，林小满看着十七楼的灯光，那里亮得像座孤岛。她在心里默默说：程昊，等我们，这场戏，该换我们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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