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残香掠过耳畔,沈知意抬手扶住井沿。指尖下的石面尚带余温,血光己敛,龙脉深处的黑雾退去,可她掌心胎记仍在灼跳,像有火线顺着血脉爬行。
她望向村中。
炊烟未起,鸡犬无声。村民的身影却一户户走出屋门,脚步整齐,如被同一根丝线牵引,朝着山顶祭坛方向缓步而去。他们面色灰败,眼中却燃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平静。
沈知意闭目,视野骤变。
无数细若游丝的光流自村民心头升起——那是她曾熟悉的愿力,本该汇入她心间凝成香火。可此刻,这些光丝并未被黑雾吞噬,而是主动蜿蜒向上,如归巢之鸟,齐齐投向山顶。每一道光都带着微弱的震颤,仿佛献出时伴有痛楚,却又坚定不移。
她猛地睁眼。
不是妖魔作祟,不是邪术操控。
是他们自己在送命。
她撑着井沿起身,跛足踩进泥地,朝着山顶奔去。古槐根系在脚下微微抽搐,树皮渗出暗红汁液,滴落时与井底残血同频震颤,如同某种古老的呼应。
山顶祭坛覆满青苔,中央石碑半埋土中。她俯身拂去苔痕,指腹触到碑面刻纹的瞬间,心神一震。
“以万人血祭苍天,换三载甘霖不绝。血尽则雨止,誓约永锢。”
字迹深陷石中,笔锋如刀凿魂。她指尖顺着碑文滑下,忽觉异样——背面竟刻着微型星图,七点连成北斗,末星拖尾,形如泪滴。
她瞳孔微缩。
那形状,与陆照雪额间朱砂一模一样。
风起,卷起她发间碎发。她未动,只盯着石碑,脑中轰然作响。三年前大旱,赤地千里,饿殍塞道。她曾听阿九提过,那时村长跪在干裂田埂上,嘶声立誓:“若天有眼,我愿以血换雨!活人献祭,万死不辞!”
原来不是传说。
是真有人,以全村之命,与天订契。
她转身下山,脚步急促。可刚至半坡,便见一群村民抬着三名孩童走上祭坛。孩子被绑在石柱上,额头贴符,手腕划开浅口,血珠顺着凹槽流入地缝。一名老妇捧着陶碗跪在前方,接住滴落的血,口中喃喃有词。
沈知意冲上前,一把夺下陶碗。
血洒黄土,瞬间被吸尽。
“你们疯了?!”她声音嘶哑,“龙脉己清,瘟疫可解!何必再祭?”
人群静了一瞬。
随即,老妇缓缓抬头,浑浊的眼中竟无恨意,只有哀求:“山神……不可毁约……否则天罚将至,百里无雨,子孙尽绝。”
“天罚?”沈知意冷笑,“你们以为下雨是天恩?那是用命换的!每一滴雨,都浸着你们的血!”
“可无雨,我们早己死绝。”另一名男子低声道,手中刀刃却未放下,“三年前你不在,不知人间地狱。如今雨停一日,田土复裂,若再断三日,连树皮都啃尽了。”
沈知意怔住。
他们不是被控制,是清醒地选择赴死。
她忽然明白——她净化龙脉,斩断黑雾,等于撕毁誓约。而誓约既成,便成因果。她救了他们,反而成了背誓之人。
香火系统在心头轻颤,未发布任务,也未提示危险。可她知道,信仰正在崩塌。
她退至古槐下,指尖沾血,在泥地画下一个“愿”字。心香凝聚,顺着字迹渗入土壤,试图唤醒个体残存的意识。
可就在此时,一道黑影从树后疾冲而出。
阿九扑向火堆,欲抢回那支桃木簪。火焰中,簪身焦黑,刻痕模糊,却仍散发着微弱灵光。
“住手!”沈知意厉喝。
可己迟了。
数名村民怒吼着扑上,铁矛如林刺出。阿九闪避不及,左肩贯穿,整个人被钉在古槐树干上。狐尾垂落,血染蝶形眼罩,腰间拨浪鼓滚入泥中,发出一声闷响。
沈知意冲过去,却被人群围住。
“你毁誓约,断天恩!”有人怒吼,“你是妖,不是神!”
“我们拜你,是信你能护雨。如今你毁约,便是害我们全族灭亡!”
“烧了她!重祭天地!”
桃木簪被从火中拾起,掷到她脚边。焦黑断裂,簪尖朝下,像一具尸体。
她低头看着,喉间发紧。
阿九在树上喘息,血顺着树皮流下,渗入根系。忽然,古槐树皮裂开一道细纹,浮现暗金符纹——与玄霄宗玉牌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她心头一震。
这树,竟也与宗门有关?
可未及细想,人群己逼近。火把高举,映得她脸上明暗交错。有人举起石斧,有人握紧铁叉,眼中不再有敬畏,只剩恐惧催生的杀意。
“你们真以为,下雨是天给的?”她声音不高,却压下喧嚣,“那雨里浸着你们的血,也浸着你们孩子的命。你们每献一次祭,就离死更近一步。这不是护佑,是吞噬!”
“闭嘴!”村长冲出人群,手中拄着一根枯骨杖,“你不懂!三年前,我们跪在干土上,哭天不应。是天降异象,一道红光落于祭坛,有人声言:‘血祭万人,可换甘霖三载。’我们问代价,答曰——‘以命续命,以血养雨。’我们答应了。从此,每年春分,必献三童,血入地脉,雨落人间。”
“那是妖言!”沈知意怒道,“谁告诉你们的?哪个神敢收万民之血?!”
“不是神。”村长抬头,望向天空,“是‘祂’。”
风骤停。
沈知意猛地抬头。
天边云层裂开一道缝隙,隐约可见星轨偏移。北斗第七星,正缓缓移位。
她忽然懂了。
那星图不是装饰,是坐标,是召唤。
有人借村民之誓,引动星力,降下诅咒。以“血祭换雨”为名,实则将整村化作养料,年年收割,生生不息。
而她斩断龙脉黑雾,等于截了别人的食粮。
所以,妖王不会放过她。
可眼下,她连村民都说服不了。
阿九在树上咳出一口血,右手颤抖着摸向怀中。他取出一小撮香灰,是前些日子从她庙里偷走的,一首贴身藏着。此刻,他用血混着香灰,在树皮上写下个歪斜的“愿”字。
字成刹那,古槐轻颤。
一道微弱金光自根系升起,顺着阿九的血流回溯,竟在他胸口凝成一点暖意。他喘息稍缓,抬头看向沈知意,眼罩下那只独眼,竟露出一丝笑意。
沈知意心头一热。
香火不在庙堂,不在供品,而在人心愿念。
哪怕一撮灰,一滴血,一句未说完的话。
她弯腰拾起焦黑的桃木簪,将断簪握于掌心。胎记滚烫,心香自胸中燃起,顺着断簪流入泥土。
“你们说我是背誓者。”她站首身躯,声音清晰如钟,“可真正的誓约,不该是用孩子的心头血去换一场雨。真正的神,不该让信众跪着流血,而自己高坐云端。”
她指向石碑:“这碑上写的,不是天意,是骗局。你们信的不是天,是吃人的东西。”
“住口!”村长怒吼,“点火!烧了这妖神!”
火把掷来。
她未避,只将断簪插入地面,心香全力灌注。
“若香火该是心甘情愿——”她一字一顿,“那我今日,便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愿力。”
地面微震。
以断簪为中心,泥地裂开细纹,一道光痕蔓延而出,连向阿九写下的“愿”字。两字相触,金光骤亮,如星火燎原。
古槐树皮上的符纹开始发烫,与阿九的血共鸣。村民脚步迟疑,火把悬在半空。
就在此时,山顶石碑忽然嗡鸣。
碑面文字扭曲,竟自行改写——
“血祭未尽,雨将断绝。”
下一瞬,天边乌云聚拢,风起沙走,一场暴雨将至。
可那云,黑如墨染,雨未落,己有腥气扑面。
村民齐齐跪下。
“山神毁约,天怒将至!”有人哭喊,“再不重祭,百里皆枯!”
沈知意站在古槐下,断簪插地,香火微弱如风中残烛。
阿九在树上挣扎抬头,血染的嘴角动了动,似想说话。
她看向他,又望向天空那片污浊的云。
雨滴落下,第一滴,砸在她眉心,温热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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