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部的墙上贴了张大红榜,用毛笔写着分房名单,墨迹还带着潮气。夏红英踮着脚在人群里挤,顾铁栓把她护在身前,胳膊肘往外拐着,给她腾出块地方。“红英姐,你家在第三排!”二柱子的媳妇扯着嗓子喊,手里的花布帕子挥得像面小旗。
红榜上“顾铁栓 夏红英”几个字写得格外大,后面标着“三房一厨,带小院”。红英的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拽着铁栓的胳膊就往新房区跑——那里是队里统一盖的砖瓦房,比老院的坯房亮堂多了,前阵子她路过时,总盯着第三排的房子看,没想到真分到了。
新房的门是红漆的,还没上锁,推开时“吱呀”响了一声。红英先进去,三间正房朝南,阳光从窗棂钻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影。最让她欢喜的是厨房,紧挨着正房,灶台是新砌的,烟囱首挺挺地戳着,比老院那个歪脖子烟囱顺眼多了。“以后烧火不用跑老远了。”她摸着灶台的瓷砖,凉丝丝的,心里却暖烘烘的。
铁栓在院里转,用脚丈量着院墙的尺寸:“这院够大,能种棵石榴树,再搭个棚子放腌菜坛。” 院墙不高,却方方正正,墙角有块平坦的水泥地,“夏天能在这晒芥菜,比仓库里透风。” 他记得红英总说腌菜得晒足太阳才香,这小院的阳光,怕是够给十坛菜“上味”了。
夏春燕和顾木根分到隔壁,门对门。春燕抱着顾小春,一进门就往厨房跑,见自家厨房和红英家的只隔了道矮墙,乐得首拍手:“以后借点酱油醋,递个碗就够着了!” 木根却盯着院里的老槐树,树干够粗,能拴秋千,“给小春做个秋千,荡起来能瞅见红英姨家的房顶。”
小春在娘怀里咿咿呀呀,小手指着正房的窗户,玻璃擦得锃亮,像块大镜子。春燕凑过去看,窗棂是细木条拼的,正好能框住对面的山,“晚上关了灯,这窗户能看见星星不?” 木根挠挠头:“试试就知道了,不行我再把窗棂改大点。”
夏秋月和顾石墩的房子在最东头,带个小阁楼。秋月踩着木梯上阁楼,见屋顶有个小天窗,巴掌大,却正对着北斗星的方向。“石墩,你看!”她趴在天窗上往下喊,声音带着雀跃,“晚上能躺着看星星!”
石墩在楼下修门闩,闻言抬头,阳光从天窗漏下来,落在秋月的发顶,像撒了层金粉。“以后给你在天窗底下铺个褥子,看星星不冻着。”他说得认真,手里的刨子“沙沙”刮着木茬,要把阁楼的地板刨得更光滑些。
搬家那天,村里的乡亲们都来帮忙。红英的腌菜坛被铁栓小心翼翼地挪进小院的棚子,坛口的红布在风里飘,像一串小灯笼;春燕的缝纫机摆在靠窗的位置,踩起来“嗒嗒”响,能看见院里的秋千;秋月的书和粉笔盒被石墩捧上阁楼,摆在天窗底下的小桌上,翻开的书页被风掀得“哗哗”动。
顾木根给小春的秋千拴好了,小家伙坐在上面,被木根推着荡得老高,咯咯的笑声惊飞了院墙上的麻雀。春燕在厨房烙饼,香味飘到红英家,红英隔着矮墙喊:“熟了给我送两张!” 春燕应着,手里的锅铲敲得叮当响。
夜里,三家的灯都亮着。红英和铁栓在院里收拾农具,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铁栓忽然说:“明儿我就去买石榴树苗。” 红英“嗯”了一声,往他手里塞了个刚烤好的红薯,“趁热吃,凉了烧心。”
春燕哄睡了小春,趴在窗台上看星星。木根凑过来,指着最亮的那颗:“那是北极星,石墩说认着它就不会迷路。” 春燕往他怀里靠了靠,窗户开着条缝,风带着石榴树的清香钻进来,“住在这儿,真好。”
阁楼里,秋月躺在褥子上,透过天窗数星星。石墩坐在旁边,手里拿着本她写的诗集,借着月光慢慢翻。“你看那颗星,像不像狗剩得的奖状?”秋月指着颗红星,眼睛亮闪闪的。石墩没说话,只是往她身上盖了件棉袄——夜里凉,别冻着。
分新房的欢喜,像坛刚开封的甜酒,慢慢在三家的日子里漾开。红英爱厨房的近,省了跑路的功夫;春燕爱小院的晒,能给小春晒尿布,给木根晒修理铺的零件;秋月爱天窗的星,能在备课累了时,借点星光润笔。
顾家妈来串门,看着三家挨得近,笑得合不拢嘴:“这才像一家人,热饭热菜能递着吃,有事喊一声就听见。” 她往红英手里塞了把新摘的青菜,“给春燕和秋月分点,都是自家园子种的。”
红英拎着青菜往隔壁走,见春燕正给秋千上油,秋月站在门口看石墩劈柴,三家的烟火气混在一块儿,暖得像团化不开的糖。她忽然觉得,这新房分的不只是砖瓦,是厨房挨着厨房的热络,是小院连着小院的亲厚,是小窗对着小窗的念想——住得近了,心就更近了。
后来,红英家的石榴树结了果,红灯笼似的挂满枝头,三家的娃分着吃;春燕的缝纫机绣出的花,贴在红英和秋月的窗户上;秋月在天窗下写的诗,石墩会念给红英和春燕听。
日子就在这近近的厨房里、暖暖的小院里、亮亮的小窗下,慢慢过着,像颗的石榴,掰开了,里面全是甜甜的籽,一颗挨着一颗,亲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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