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刚过，后山的落叶积了半尺厚，踩上去“沙沙”响。顾建党举着猎枪，猫着腰在树林里穿行，枪管上的红绸子被露水打湿，贴在铁管上，像道醒目的警示。“都当心点！”他压低嗓门喊，身后跟着顾铁栓、顾木根和五六个壮实的社员，手里都握着镰刀或木棍——这己是本月第三次组织打野猪，前两回都让那畜生跑了，还拱坏了二亩刚熟的玉米。
夏秋月背着个小药箱，跟在队伍后面，药箱里的碘酒、纱布和止血粉撞得“叮叮”响。“建党哥，别靠太近，”她轻声说，“万一伤着人……” 话没说完，就被顾石墩拽到身后——他手里拎着根碗口粗的木棍，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西周，像头护崽的狼。
“你带着药箱，在林子外等着。”石墩的声音硬邦邦的，却把她往安全的山脊推了推，“娃们还在识字班等着，你得早点回去。”
秋月没动，只是把药箱往背上紧了紧：“万一有人受伤，离得近能及时治。” 她知道这些男人的性子，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只好跟着，眼睛盯着地上的蹄印——那畜生的蹄子比碗还大，印在泥里深可见骨。
队伍行至一片开阔的山坳，顾木根忽然停住脚，指着前方的玉米地：“看！那边有动静！” 众人望去，只见几株玉米秆“哗啦”倒地，一个黑黢黢的影子正在地里拱，正是那野猪！它比上次见时更壮了，鬃毛倒竖，像团滚动的黑云。
“围上去！”顾建党低喝一声，率先举起猎枪，铁栓和木根从左右包抄，社员们挥舞着镰刀呐喊，想把野猪往预设的陷阱赶。那畜生却异常狡猾，猛地调转方向，竟朝着秋月所在的山脊冲来，獠牙闪着寒光，吓得她往后退了两步，药箱“啪嗒”掉在地上。
“秋月！”石墩大吼一声，举着木棍就冲过来，正挡在她身前。野猪“嗷”地一声撞过来，石墩的木棍“咔嚓”断成两截，他被顶得后退了三步，后腰撞在岩石上，疼得龇牙咧嘴，却死死护住身后的人。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枪响，猎枪的硝烟在林间弥漫。顾建党打中了野猪的后腿，那畜生惨叫一声，速度慢了下来。顾铁栓趁机扑上去，用镰刀勾住它的后腿，顾木根则抡起斧头，狠狠砸在畜生的脑袋上——野猪抽搐了两下，终于不动了。
“石墩哥！你咋样？”秋月赶紧扑过去，见他后腰的衣服渗出血迹，手都抖了，慌忙打开药箱，倒出碘酒往伤口上涂。石墩疼得吸了口冷气，却咧嘴笑：“没事，皮外伤……你没吓着吧？”
“都啥时候了还说这个！”秋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纱布缠得死紧，“跟你说了别硬拼……”
努力奋斗的小萌新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顾建党走过来，拍了拍石墩的肩膀：“好样的！没白在部队待过。” 他指挥着社员们抬野猪，“这畜生够全队吃两顿的，今晚就炖肉！”
往回走时，石墩的腰首不起来，秋月就扶着他，一步一步慢慢挪。药箱由铁栓背着，里面的瓶瓶罐罐还在响，像在说刚才的惊险。“你真傻，”秋月嗔他，“万一被顶坏了……”
“你和娃们重要。”石墩的声音闷闷的，“我是巡逻队的，就得护着你们。” 他顿了顿，从兜里掏出颗野山楂，往她手里塞，“路上摘的，甜，压压惊。”
秋月捏着山楂，酸溜溜的味从指尖漫开来，心里却暖得像揣了个小火炉。她想起识字班的娃们还在等着，狗剩今天要背新学的诗，丫蛋的铅笔尖断了，得给她削好……这些琐碎的事，此刻却成了最踏实的念想。
回到村里，野猪被抬到队部大院，剥皮、开膛，血腥味混着肉香飘了半条街。顾家妈炖了一大锅肉，给秋月端来满满一碗：“多吃点，吓着了吧？” 秋月往碗里夹了块瘦的，给坐在旁边揉腰的石墩：“你吃，你最该补。”
石墩没客气，大口嚼着肉，眼睛却瞟着秋月的药箱——里面的纱布用了大半，他想着明天去公社供销社再买些，顺便给她扯块新布，药箱的带子快磨断了。
夜里，秋月给石墩换药，见伤口比想象中深，忍不住又红了眼圈。“真不疼，”石墩安慰她，“比在部队训练时轻多了。” 他忽然想起啥，从枕头下摸出个小玩意儿——是用野猪的獠牙打磨的小哨子，光滑圆润，“给娃们玩，算……算这次打猎的念想。”
秋月捏着哨子，冰凉的牙骨上还带着他手心的温度。窗外的月光落在药箱上，里面的药瓶泛着微光，像在说，这山野的危险里，藏着最实在的守护：他护着她，她医着他，药箱与猎枪，本就是过日子的两面，一面治伤，一面防身，凑在一块儿，才够安稳。
第二天，识字班的娃们都拿到了小哨子，吹得“嘟嘟”响。狗剩举着哨子说：“长大我也要像石墩叔一样，保护秋月老师！” 秋月笑着摸他的头，往石墩常坐的墙角看了看——他没来，大概还在炕上养伤，却让人捎来个新的药箱带子，红布做的，上面绣着个小小的“安”字。
风从窗棂钻进来，带着后山的木叶香，也带着野猪肉的余温。秋月知道，这打野猪的惊险，终会变成日子里的暖——就像那枚獠牙哨子，磨去了戾气，留下的全是疼惜；就像石墩后腰的伤，好了之后，会结成疤，也会结下更深的牵挂。
日子啊，就是这样，有围猎的紧张，也有换药的温柔，有獠牙的锋利，也有药箱的软，凑在一块儿，才够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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