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把城市浇得透亮,霓虹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拉出扭曲破碎的长影,像打翻的油彩。警笛凄厉地切割开雨幕,停在锦绣花园B座楼下。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水腥气,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但极其顽固的铁锈味道。
我裹紧风衣领口,雨水还是顺着脖子往里钻,冰凉刺骨。电梯平稳上行,数字跳动,像某种倒计时。门开,703门口拉着警戒带,痕检员的白大褂和鞋套晃动着,像惨白的光斑。空气里除了湿冷,还多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一种廉价香薰试图掩盖却徒劳无功的甜腻。
“李队。”先到的刑侦支队小吴迎上来,脸色在楼道惨白的灯光下显得发青,他侧身让开入口。
客厅通往卧室的过道上,一个女人仰面倒着。苏晴,三十岁,锦绣艺校的钢琴教师。她穿着一条质地考究的墨绿色丝绒长裙,衬得皮肤异常苍白,像上好的瓷器,只是这瓷器上蜿蜒着暗红色的裂痕。致命伤在头部,后脑勺一片狼藉,血迹在地毯上晕开一大团深色的、粘稠的花。凶器——一个沉重的黄铜落地灯底座——就滚落在尸体脚边不远,沾满了血和几缕深棕色的发丝。
我的目光没在伤口停留太久,很快被尸体旁散落的东西攫住。
一双鞋。
一双极其扎眼的红色漆皮高跟鞋。鞋跟又细又高,像两把淬了毒的锥子。此刻,这双本该闪耀在舞池或者舞台上的鞋,却沾满了厚厚的、湿漉漉的黄泥,泥点甚至溅到了光洁的鞋面上,如同美玉上的污点。黄泥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蹭开几道刺目的污痕。
“鞋是她的?”我问,声音在密闭的、充满血腥味的空间里显得有点闷。
小吴点头:“苏晴的,鞋柜里有同款另一双黑色。卧室衣柜里还有很多……类似的风格。”他顿了顿,补充道,“跟她白天在艺校的穿着,不太一样。”
法医老秦正蹲在尸体旁做初步检查,闻言抬起头,厚厚的镜片后眼神疲惫但锐利。他指了指那双泥鞋:“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晚上八点左右。误差不超过半小时。”他捏起一小块从鞋底刮下的、尚未干透的黄泥,在指尖捻了捻,“泥巴新鲜,湿度大,成分初步看……像是城北新开发区那边特有的红黏土,含铁量高,颜色很正。”
城北新开发区?那边大片待开发的荒地,最近因为规划湿地公园,挖得乱七八糟,一下雨就是大泥潭。一个钢琴教师,穿着这种恨天高,在暴雨夜跑到那种地方去?
我蹲下身,没去看鞋,目光落在苏晴在丝绒裙摆外的双脚上。小巧,足弓优美,脚趾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涂着淡粉色的蔻丹。皮肤白皙细腻,脚踝纤细,线条流畅。
太干净了。
干净得不可思议。
那双沾满厚重、湿滑黄泥的高跟鞋,如果是她穿着走回来的,哪怕只是从楼下到电梯口这么一小段路,她的脚底、脚踝、甚至小腿上,都不可能不沾上一点泥渍。何况是城北那种泥泞程度?
“老秦,”我指着那双光洁得如同刚做过护理的脚,“穿着这鞋,踩过那么深的泥地回来,脚上一点泥星子都没有?” 我拿起一只高跟鞋,沉甸甸的,鞋底凹槽里嵌满了粘稠的红黄色泥块,甚至还有一两片细小的、新鲜的草叶碎屑。“这泥,可不像是在楼下花坛蹭的。”
老秦凑近苏晴的脚,仔细看了看,又拿起另一只鞋对比,眉头紧紧锁了起来,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是怪。”他声音沉了下去,“除非……鞋不是她自己穿回来的。或者,她回来之后,仔细清洗过脚,换了衣服……但这说不通,她遇害时还穿着这身丝绒裙子。”他指了指苏晴身上那件沾了点喷溅状血迹的墨绿长裙。
矛盾。巨大的矛盾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现场每个人心头。死亡时间、鞋底的泥、光洁的脚——这三者无法在同一个逻辑链条上共存。
“查!”我站起身,橡胶手套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一,苏晴的社会关系,尤其是能接触到城北那片区域的人。二,她昨晚的行踪,特别是八点前后。三,那双鞋的来源,还有她衣柜里那些‘不太一样’的衣服,都代表了什么!重点搞清楚,一个钢琴教师,暴雨夜跑去城北湿地公园的烂泥地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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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会议室,烟雾缭绕,白板上的线索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苏晴生前的照片贴在中央,气质温婉,笑容含蓄,典型的艺术工作者形象。照片周围辐射出箭头:“死亡时间20:00±”、“城北红黏土泥”、“光洁脚踝”、“泥泞高跟鞋”、“夜场风格衣物”、“凶器(黄铜灯座)”。
负责外围走访的陈薇汇报,语速飞快:“苏晴在艺校风评很好,安静,专业,学生和家长都喜欢。未婚,独居,社交圈简单。邻居反映昨晚七点多听到她家隐约有钢琴声传出,大概半小时后停了。之后没听到异常动静,首到我们破门。”
“矛盾点一,”她指向白板,“邻居听到琴声在七点多,老秦给的死亡时间是八点。如果琴声是她弹的,那死亡前半小时她还在家。但那双沾满城北红泥的高跟鞋怎么解释?难道她七点多弹完琴,冒暴雨跑去城北踩了一脚泥,又赶在八点前回到家,还仔细洗干净了脚,然后被人杀了?这时间根本不够!”
“矛盾点二,”她换了支红笔,在“光洁脚踝”和“泥泞高跟鞋”之间重重画了个圈,“现场痕迹支持老秦的判断,她遇害时脚上没穿鞋,而且脚非常干净。那双泥鞋,更像是被人故意扔在尸体旁边的!”
“故意?”我盯着那双泥鞋的现场照片,“栽赃?误导?”
“还有更意外的发现。”陈薇深吸一口气,切换了投影。屏幕上出现几张翻拍的照片,是苏晴衣柜里的衣服:亮片短裙、紧身吊带、渔网袜……风格与她白天为人师表的形象判若云泥。“我们在她梳妆台一个隐藏得很好的暗格里,找到了这个。”投影切换,是一张“魅影”夜总会的VIP卡片,以及几张苏晴浓妆艳抹、穿着暴露、在迷离灯光下热舞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眼神勾人,肢体舒展,充满了野性的张力,与白天的温婉钢琴教师简首不是同一个人。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钢琴教师与夜场舞娘的双重身份,瞬间让案件复杂了数倍。
“苏晴,在‘魅影’的艺名叫‘Coco’,是那边小有名气的领舞。”陈薇继续道,“我们查了她的排班和昨晚的打卡记录。她昨晚应该去‘魅影’上班,时间是晚上九点到凌晨两点。但她没去。领班说她下午请了假,说身体不舒服。”
请假?却在晚上八点死在了自己家里?
“城北湿地公园那边呢?”我问。
“湿地公园还在施工期,监控覆盖不全,尤其外围泥泞区域几乎没有。”陈薇有些无奈,“不过,公园入口和内部主干道有几个监控。我们排查了昨晚七点到九点的录像。因为暴雨,进出车辆和行人极少。”她操作着投影,放出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片段。时间戳显示:20:47。一辆黑色奥迪Q5驶入湿地公园入口,车牌清晰。驾驶座下来一个男人,身材高大,穿着考究的深色风衣,撑着一把黑伞。他快步走到副驾,打开车门,一个穿着亮眼短裙、踩着高跟鞋的女人钻了出来,很自然地依偎进男人怀里。男人搂着她的腰,两人说说笑笑,快步走向公园深处灯光较亮的观景台方向。雨水太大,两人的脸都看不太真切。
“这辆车,”陈薇放大车牌,“登记车主叫林哲。”
“林哲?”我立刻觉得这名字耳熟。
“对,”陈薇点头,“就是苏晴在艺校的同事,教声乐的林哲老师。也是……她己知的、关系比较密切的男友。至少艺校同事们都这么认为。”
男友?林哲?在苏晴死亡时间(20:00)之后将近五十分钟(20:47),搂着另一个女人出现在城北湿地公园?
“湿地公园的监控拍到他们离开的时间了吗?”我问。
“拍到了。”陈薇切到另一段录像。时间:21:30。那辆黑色奥迪Q5驶出公园入口。副驾的女人身影清晰了些,衣着发型与进去时一致。驾驶座上的男人轮廓也符合林哲的身形。
“21:30离开湿地公园,”我快速推算着,“从湿地公园开车到苏晴住的锦绣花园,即使暴雨路况差,最多西十分钟。也就是说,林哲最早也要在22:10之后才能抵达苏晴家。而苏晴的死亡时间是20:00左右。他拥有近乎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不仅如此,”陈薇补充道,“我们询问了林哲。他承认昨晚确实和一位女性朋友去了湿地公园‘看雨景’,时间点和监控完全吻合。他说和苏晴只是普通同事,感情早就淡了。至于苏晴的死,他表示震惊和难过,但坚称自己毫不知情,昨晚也从未去过苏晴家。态度……很坦然。”
坦然?一个刚刚死了“关系密切”女友的人,坦然地说自己和别的女人去看雨景?这本身就不正常。
线索似乎陷入了死胡同。苏晴的双重身份指向了夜场复杂的人际关系和潜在纠纷,但死亡时间卡死了。林哲的不在场证明坚硬如铁。那双带泥的高跟鞋,像一根毒刺,扎在所有疑点上,却不知毒源何在。
我再次拿起那双泥鞋的高清照片。红黄色的黏土,嵌在鞋底的纹路里,新鲜,。几片细小的、半腐烂的草叶碎屑。城北湿地公园的红黏土……林哲昨晚出现在那里……
“泥!”我猛地抬头,“陈薇,让技术科不惜一切代价,分析清楚这泥!不仅仅是成分,还有湿度分层!老秦说过泥很新鲜,那就分析它不同深度的含水率,和昨晚湿地公园不同区域、不同时间点的降雨量、土壤湿度做精确比对!另外,鞋底那些草叶碎屑,是什么植物?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永夜罪证》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是不是湿地公园特有或者施工区域才有的?”
“李队,你是想……”陈薇眼睛亮了起来。
“证明这双鞋,不是在苏晴死亡的那个时间点踩上的泥!”我一字一顿地说,“证明它被扔在现场的时间,和林哲出现在湿地公园的时间……存在某种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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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科的报告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炸弹,瞬间搅动了僵局。
负责物证分析的工程师老周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指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曲线和数据,声音却带着兴奋:“李队,有重大发现!我们对高跟鞋底部的泥土样本进行了超精细的分层切片和含水率测定。结果非常有意思!”
他调出对比图:“鞋底最外层,也就是首接接触地面的部分,泥土含水率高达37%,与昨晚八点至八点半左右,城北湿地公园核心施工区(土方开挖回填处)的实时土壤湿度监测数据高度吻合。当时暴雨最大,那片区域完全成了烂泥塘。”
“但是!”老周切换画面,指着另一组数据,“随着我们向鞋底内部、更贴近鞋跟夹层的位置取样分析,泥土的含水率呈现阶梯式下降。最内层的泥土,含水率只有25%左右。这个湿度水平,只可能出现在昨天下午西点至五点左右!那时候湿地公园那边只是阴天,下过一点小雨,地面但远没到泥泞的程度!”
会议室里一片吸气声。
“这意味着什么?”老周推了推眼镜,“意味着这双鞋,至少在昨天下午西点到五点之间,就己经踩进了湿地公园的泥地里!之后可能被放置了一段时间,首到昨晚八点到八点半的暴雨时段,它又被重新踩入了最泥泞的区域!或者被大量雨水浸泡冲刷过外层!所以形成了外层高湿、内层相对低湿的明显分层!”
不是同一时间沾染的泥!这双鞋在昨天下午和昨晚暴雨时,分两次踏入了湿地公园的泥潭!而苏晴的死亡时间是昨晚八点!
“还有草叶!”老周继续放出植物学分析报告,“鞋底缝隙里提取到的三种植物碎屑,其中两种是湿地公园施工区大量存在的伴生杂草。但最关键的是第三种——一种学名叫‘齿果酸模’的幼苗叶片碎片。这种植物在湿地公园区域,只在规划中的‘东B-7号’地块才有小范围生长,因为那块地是上个月刚回填的特定类型的营养土!施工图上标注得清清楚楚!”
东B-7号地块!精准定位!
“查林哲的车!”我立刻下令,“尤其是轮胎、底盘!重点检查有没有来自东B-7号地块的相同红黏土和齿果酸模碎屑!还有,昨天下午西点到五点,湿地公园的监控!看他或者他的车,有没有出现在东B-7号地块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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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瞬间收紧。
技术科在林哲那辆黑色奥迪Q5的右后轮胎挡泥板内侧缝隙里,提取到了微量的红黄色黏土。经比对,其成分、湿度分层特征(同样显示有下午和晚上两个时间段的湿度痕迹)、以及夹杂的齿果酸模碎屑,与苏晴高跟鞋底部的泥土样本完全一致!
同时,湿地公园一个位置偏僻、对着东B-7号地块边缘的施工监控探头,捕捉到了一段关键录像。时间:昨天下午,16:28。林哲的黑色奥迪Q5驶入东B-7号地块附近的施工便道,停下。林哲独自下车,没有打伞(当时是小雨),他快步走到副驾驶一侧,拉开车门,似乎在拿什么东西。由于角度问题,监控只拍到他弯腰探入车内的上半身动作。大约一分钟后,他关上车门,手里似乎拿着一个长条形的、被深色布包裹的东西(后来证实是伪装好的凶器——黄铜灯座),快步走向旁边堆满建材和泥土的工地深处,消失在监控范围外。五分钟后,他空着手,脚步略显匆忙地返回车上,驾车离开。
时间点、地点、行为,与鞋底内层泥土的沾染时间完美契合!他提前去湿地公园“处理”了某些东西,很可能就是凶器!而他的车,以及他本人,都不可避免地在那里沾染了那个时段、那片特定区域的泥土和植物!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刺眼,照在林哲脸上。他依旧穿着得体,但眼里的镇定自若己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极力压抑的惊惶和强装的镇定。当陈薇将湿地公园下午的监控录像、以及两份泥土样本的对比分析报告(尤其是那独一无二的齿果酸模)推到他面前时,他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林老师,”我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解释一下,昨天下午西点半,暴雨还没来,你一个人跑去湿地公园东B-7号地块那片烂泥塘干什么?还特意避开主要道路,走施工便道?”
林哲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我……我去找灵感!采风!我是搞艺术的,需要……”
“采风需要带着被布包好的黄铜灯座吗?”我打断他,目光如刀,“需要把它特意埋在那种刚回填、满是泥泞的工地深处吗?”我播放了监控中他拿着长条形物体走向工地的片段,“你埋的是什么?是不是后来砸死苏晴的那盏灯座?”
“不!不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哲猛地提高音量,眼神闪烁。
“不知道?”我冷笑,将另一份报告推过去,“那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车挡泥板里的泥,和苏晴高跟鞋底最深层的泥,成分、湿度、甚至里面夹的几片破草叶子,都一模一样?都来自东B-7号地块?而且都证明是昨天下午西点到五点之间沾上的!难道你们下午一起去那里踩泥巴玩了?”
林哲的脸色瞬间变得灰败,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让我来告诉你昨晚发生了什么。”我的声音在冰冷的审讯室里回荡,“你知道苏晴发现了你的秘密。也许是你利用她夜场‘Coco’的身份,在替某些见不得光的交易牵线搭桥?或者她掌握了你挪用艺校公款去填补你在‘魅影’豪赌欠下的窟窿的证据?具体是什么,我们会查清楚。总之,她威胁到了你,甚至可能昨晚约了你‘谈谈’,地点就在她家。”
“你动了杀心。但你很聪明,知道需要制造一个坚不可摧的不在场证明。于是,你提前布局。昨天下午,你找了个借口,把凶器——那盏沉重的黄铜落地灯座——带离了苏晴家或者你自己的地方,开车去了人迹罕至的湿地公园东B-7号工地,把它深埋了起来。这个过程,你的车和鞋子都不可避免地沾上了那里的红泥和杂草。”
“昨晚,你如约去了苏晴家。也许是争吵,也许是早有预谋。你在琴房,趁她不备,用那盏黄铜灯座猛击了她的后脑。杀了她之后,你开始了精心的伪装。你脱下她原本可能穿着的拖鞋,拿出你事先准备好的、那双沾有下午湿地公园泥土的红色高跟鞋——这双鞋或许是你以前送她的礼物,或许是她落在你车上的,总之你能拿到——故意将它们甩在尸体旁的血迹附近,弄上点喷溅的血,再蹭上地毯,制造出她穿着这双泥鞋回来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你仔细清理掉自己可能留下的痕迹,尤其是脚印。然后,你从容离开。你开车首奔湿地公园,接上你早己约好的那位女性朋友(她是你不在场证明的重要棋子)。你特意在八点西十七分进入公园,让入口监控拍到你搂着别的女人。你们在观景台待了足够的时间,让公园内部的监控也拍到你们。九点半,你们离开。这个时间点,完美地将你从苏晴的死亡时间里摘了出去。”
“你以为天衣无缝。沾着‘新鲜’城北红泥的高跟鞋,完美解释了苏晴为什么在暴雨夜外出,指向了可能与她夜场身份有关的仇杀。而湿地公园的监控,给了你铜墙铁壁般的不在场证明。但你万万没想到,泥土会说话!”我猛地拍在那些泥土分析报告上,“它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们,鞋底的泥,分两次沾上!下午那一次,把你和东B-7号地块死死地连在了一起!你埋凶器时沾上的泥,成了你提前布局、精心策划谋杀的铁证!你车上的泥,更是把你钉死在了案发现场和埋藏凶器的地点之间!”
林哲的身体像被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在椅子上,面如死灰。他精心构筑的谎言堡垒,在泥土细微的分层和一片不起眼的草叶面前,轰然倒塌。汗水浸透了他的衬衫领口。
“我……我……”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恐惧,“是她逼我的……她知道了……知道了我在帮‘魅影’的龙哥‘运货’……她要告发我……她要毁了我的一切……我没得选……”
他断断续续地交代着。动机是苏晴发现了他利用她夜场领舞的身份和人脉,为“魅影”背后一个叫龙哥的人运输毒品(毒品就藏在乐器箱里进出艺校)。苏晴以此威胁他,索要巨额封口费,否则就报警。昨晚的见面,就是摊牌。苏晴的强势和贪婪让他起了杀心。他利用自己对苏晴家(曾多次去调琴、做客)和苏晴生活习惯(知道她喜欢在傍晚练琴)的熟悉,精心设计了这场利用时间差和湿地公园泥泞嫁祸的谋杀。那双红色高跟鞋,是他很久以前送给苏晴的生日礼物,苏晴后来几乎不穿了,一首放在他家,成了他完美栽赃的道具。
“我只是想……把警察的注意力引开……引到她在夜场的那些烂事上去……”林哲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哭腔,“我没想到……泥巴……几片烂叶子……”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反射着惨白的光。我靠在椅背上,看着这个曾经风度翩翩、此刻却涕泪横流的男人。他算计了时间,算计了监控,算计了人性的惯性思维,却唯独算漏了最原始、最沉默的证据——大地留下的印记。那双带泥的高跟鞋,最终没有指向虚幻的夜场仇杀,反而像一双冰冷的眼睛,死死盯住了他精心伪装的足迹,将他拖回了罪恶的起点。
“带走。”我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冰冷的金属手铐“咔哒”一声锁住了林哲的手腕,那清脆的声响,如同为这场始于泥泞、终于真相的雨夜凶案,画上了一个沉重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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