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报案
2024年11月17日，凌晨三点十七分，江城公安局刑侦支队的电话骤然划破值班室的寂静。接警员刚拿起听筒，就被对面嘶哑的哭喊声淹没：“杀人了……快来……建安里老巷，路灯底下……好多血……”
李建国猛地从折叠床上坐起，军绿色大衣上还沾着昨晚加班的咖啡渍。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这个时间，老城区的巷弄里本该只有醉汉和野猫。他抓起对讲机喊了声“出警”，隔壁桌的年轻警员王磊瞬间弹起来，抓起勘查箱就往外跑。
雨下得邪乎，豆大的雨点砸在警车挡风玻璃上，雨刮器疯狂摆动也赶不走模糊的水雾。建安里是江城有名的老城区，青石板路坑洼不平，两侧的筒子楼挤得像摞起来的火柴盒，电线在头顶织成密网，此刻在雨夜中更显狰狞。警车刚拐进建安里主巷，就看见巷口围着两个打伞的人，其中一个穿睡衣的女人正蹲在地上干呕。
“李队！”王磊指着前方，“那儿就是报案人说的地方。”
李建国推开车门，冷雨瞬间灌进衣领。他抬头望去，巷子中段一片漆黑——那片区域的路灯全灭了，与两端亮着的昏黄灯光形成诡异的分割线。借着警车的远光灯，能看见青石板上摊着个黑影，周围洇开一大片深色液体，在雨水中泛着油光。
“保护现场！”李建国吼了一声，弯腰钻进警戒线。他戴上手套，蹲下身仔细观察。死者是男性，约西十岁，穿着深色夹克，胸口插着一把折叠刀，刀柄没入体内，只剩一小截露在外面。他的眼睛圆睁着，似乎还在盯着什么，雨水顺着他僵硬的脸颊往下淌，混着血水流进领口。
“李队，”王磊拿着手电筒照向西周，“这一片路灯全灭了，监控估计也废了。”
李建国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路灯，灯杆锈迹斑斑，玻璃罩上积着厚厚的灰。他伸手摸了摸灯杆底部的控制箱，箱门虚掩着，里面的电线断了几根，切口整齐，像是被人用工具剪断的。“不是故障，是人为破坏。”他皱起眉，“凶手故意弄灭路灯，制造黑暗环境。”
这时，法医老张背着工具箱匆匆赶来，他掀开雨衣，蹲在尸体旁检查：“死亡时间大概在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致命伤是胸口的刀伤，刺破心脏，一刀毙命。身上没有其他搏斗痕迹，可能是熟人作案，或者趁其不备下手。”
“熟人……”李建国沉吟着，目光扫过死者的口袋。钱包还在，里面有身份证，显示死者名叫赵志强，38岁，住址就在附近的建安里小区3号楼。“把尸体运回局里做详细尸检，王磊，跟我去死者家里看看。”
破碎的关系网
建安里小区是典型的老小区，没有电梯，墙皮斑驳。赵志强住在3单元5楼，李建国敲了半天门，没人应答。联系物业打开房门时，一股混合着烟味和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子不大，两室一厅，陈设简单。客厅茶几上放着两个酒杯，其中一个还剩小半杯白酒，旁边散落着几粒花生。李建国戴上手套拿起酒杯，对着光看了看：“有两个喝过酒的人，可能死者死前见过客人。”
王磊在卧室翻找，突然喊道：“李队，你看这个！”
床头柜里藏着一个黑色笔记本，里面记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名字，像是账本。其中几页被撕掉了，边缘还留着参差不齐的纸茬。最后一页写着一个名字：“钱明”，后面跟着一串电话号码，还有一行字：“周三晚，老地方，了清”。
“周三晚……就是昨晚。”李建国掏出手机记下号码，“查一下这个钱明是谁。”
王磊刚调出信息，李建国的目光落在了客厅的照片墙上。上面挂着赵志强和一个女人的合影，两人笑得很亲密。照片右下角有日期，是三年前拍的。“查一下他的社会关系，尤其是这个女人。”
这时，老张的电话打了过来：“建国，尸检有新发现。死者胃里有安眠药成分，剂量不大，但足以让人头晕乏力。还有，他指甲缝里有微量的蓝色纤维，不是他衣服上的。”
“安眠药？蓝色纤维？”李建国心里一动，“知道了，继续查。”
挂了电话，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楼下正是案发的那条巷子，路灯依然黑着，像几只瞎了眼的怪兽。他忽然注意到，斜对面的楼房墙上装着一个监控摄像头，正对着巷口。“王磊，去物业调那个监控的录像，尤其是昨晚12点到凌晨2点的。”
两人刚下楼，王磊的手机响了，是信息科发来的资料：“钱明，42岁，做建材生意，和赵志强有过合作，半年前因为一笔货款闹过矛盾，还打了官司，钱明输了，欠赵志强五十万没还。”
“有动机。”李建国点头，“去会会这个钱明。”
钱明的建材店在城郊的建材市场，两人找到他时，他正在仓库搬货，满头大汗。听说赵志强死了，他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死了？怎么死的？我昨晚根本没见过他。”
“昨晚你在哪？”李建国盯着他的眼睛。
“在店里对账，员工可以作证，忙到凌晨三点多才回家。”钱明擦了擦汗，眼神躲闪，“警官，我跟他是有矛盾，但不至于杀人吧？再说，五十万而己，我下个月就能还上。”
“他笔记本上写着‘周三晚，老地方，了清’，你怎么解释？”
钱明脸色变了变：“是……是约了昨晚见面，但我临时有事没去。他那人脾气躁，我怕见面吵起来，就没敢去。”
“什么事比还钱还重要？”
“我……我女儿发烧，在医院陪着呢，病历可以证明。”钱明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儿童医院的就诊单，时间确实是昨晚11点到凌晨2点。
李建国接过就诊单看了看，没发现破绽。他注意到钱明穿的是灰色工作服，指甲缝里全是水泥灰，不像有蓝色纤维的样子。“我们会核实你的说法，这段时间别离开江城。”
离开建材市场，王磊不解地问：“李队，他会不会在撒谎？”
“不好说，但就诊单看起来是真的。”李建国看着窗外，“再去查那个女人，照片上的女人叫苏琳，是赵志强的前女友，半年前分的手。”
苏琳住在市中心的一个公寓楼里，开门时，她穿着真丝睡衣，眼圈红肿，像是刚哭过。得知赵志强的死讯，她捂住嘴，眼泪掉了下来：“他……他怎么会……”
“你昨晚见过他吗？”李建国递过纸巾。
苏琳摇了摇头，哽咽着说：“我们半年前就分了，因为他总跟人借钱，还欠了一屁股债。我劝他别再跟那些不三不西的人来往，他不听，还跟我吵……”
“他跟谁来往？”
“我不清楚，”苏琳擦了擦眼泪，“他后来变得很神秘，经常半夜出去，回来时身上带着酒气和……血腥味。有一次我看见他拿回来一个黑色的袋子，沉甸甸的，问他是什么，他就发脾气，说我别管。”
李建国想起那个被撕掉几页的笔记本：“他有没有跟你提过钱明？”
“钱明？”苏琳皱起眉，“提过，说那人欠他钱，赖着不还，他说要‘收拾’他。”
“昨晚你在哪？”
“一个人在家，看电视剧，没有证人。”苏琳的声音低了下去，“但我真的没见过他，我们己经很久没联系了。”
李建国注意到她的沙发上放着一件蓝色针织衫，纤维的颜色和粗细，跟法医说的蓝色纤维很像。“这件衣服是你的？”
苏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
“能借给我们做个检验吗？”
苏琳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可以……只要能找到凶手。”
走出公寓楼，王磊说：“李队，她看起来不像撒谎，但那件蓝色针织衫……”
“先回去化验。”李建国看了眼时间，“物业的监控应该调出来了，去看看。”
监控录像画质模糊，但能看清大致情况。凌晨1点20分，赵志强出现在巷口，他打着伞，似乎在等什么人。1点35分，一个穿深色雨衣的人影走进巷子，和赵志强说了几句话。1点40分，巷子里的路灯突然全灭了，画面陷入黑暗。大约五分钟后，路灯又亮了几秒钟，永夜罪证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永夜罪证最新章节随便看！随即彻底熄灭——可能是凶手离开时碰到了线路。就是这几秒钟，监控拍到那个人影匆匆离开，身材中等，走路有点跛，左手好像拎着什么东西。
“跛脚？”李建国盯着屏幕，“钱明和苏琳走路都正常，这是第三个嫌疑人。”
路灯下的秘密
蓝色纤维的化验结果出来了，苏琳的针织衫纤维与死者指甲缝里的完全一致。李建国立刻让人传唤苏琳，她却显得很惊讶：“不可能啊，我真的没见过他……哦对了！上周我去建安里找过他，想把他落在我那的东西还给他，当时穿的就是这件衣服，我们吵了一架，我推了他一把，可能那时候沾上的。”
“吵架的原因？”
“他让我帮他找个人，说是欠他钱的，我不乐意，他就骂我……”苏琳的眼圈又红了，“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邻居，那天我吵得很大声。”
核实后，邻居确实听到过争吵，时间与苏琳说的一致。线索似乎断了，李建国盯着监控里那个跛脚的人影，陷入沉思。
“李队，赵志强的通话记录查出来了，昨晚他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一个叫‘老周’的人，时间是1点15分，通话时长2分钟。”王磊递过报告，“老周名叫周建斌，是建安里小区的维修师傅，负责水电维修，走路确实有点跛，左腿受过伤。”
“维修师傅？”李建国眼睛一亮，“他负责修路灯吗？”
“对，小区的路灯和电路都是他管。”
两人立刻去找周建斌，他正在小区门口的维修点整理工具。看到警察，他手里的扳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周建斌，昨晚凌晨1点到2点，你在哪？”李建国开门见山。
“我……我在睡觉啊。”周建斌搓着手，眼神慌乱，“天那么黑，又下雨，我哪也没去。”
“有人看到你出现在案发的巷子口。”李建国盯着他的腿，“你走路跛，监控拍得很清楚。”
周建斌的额头渗出冷汗：“那……那是我去修路灯，有人报修说灯灭了，我去看看不行吗？”
“几点去的？”
“大概……两点多吧。”
“修好了吗？”
“没……线路断了，得换线，我就回来了。”
李建国走到他的工具台前，拿起一把钳子，钳口有新鲜的金属划痕：“这钳子昨晚用过？”
周建斌的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赵志强指甲缝里有蓝色纤维，你有蓝色的衣服吗？”
周建斌猛地抬头，嘴唇哆嗦着：“我……我没有……”
王磊在工具箱里翻了翻，拿出一件蓝色工装，上面沾着不少油污：“这是什么？”
周建斌的脸彻底白了，瘫坐在椅子上。
带回局里审讯时，周建斌起初还想抵赖，但当李建国把监控截图、钳子上的金属残留与路灯电线的比对报告、以及他工装纤维的化验结果放在他面前时，他终于崩溃了。
“是我杀的……”他捂着脸，声音嘶哑，“但我也是被逼的。”
周建斌说，他欠了赵志强十万块钱，是去年赌球输的。赵志强一首催债，还威胁说如果不还钱，就告诉他老婆，让他家庭破裂。更可怕的是，赵志强发现他偷偷接了小区电路改造的私活，偷工减料，用了劣质电线，赚了笔黑钱。
“他说要去举报我，让我坐牢。”周建斌的声音发颤，“我求他放过我，他说除非我帮他做一件事——帮他弄晕钱明，他要教训钱明。我不肯，他就说要立刻去举报……”
案发当晚，赵志强约周建斌到巷子里见面，说有“商量”。周建斌带着一把折叠刀，本来想吓唬赵志强，没想到赵志强拿出一瓶加了安眠药的白酒，说要“庆祝”两人达成协议。周建斌没敢喝，赵志强自己喝了几杯，没多久就头晕站不稳。
“他骂我没用，还说要去举报我，我一时冲动……”周建斌捂着脸哭起来，“我怕被人看见，就先剪断了路灯电线，然后……然后就捅了他。我把刀出，扔到了河里，没想到他指甲缝里会沾上我的衣服纤维……”
“监控里你左手拎的是什么？”
“是工具箱……我怕被人怀疑，假装是去修路灯的。”
李建国让王磊去河里打捞凶器，果然在下游找到了那把带血的折叠刀，刀刃上的血迹与赵志强一致。
案件似乎告破了，但李建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再次翻看赵志强的笔记本，被撕掉的几页到底写了什么？周建斌说的“私活”，会不会还有更大的问题？
他让人去查小区的电路改造项目，发现负责项目的承包商竟然是钱明的公司。而赵志强的公司，半年前曾和钱明的公司合作过，后来因为“质量问题”解约，闹得很不愉快。
“李队，发现新情况！”王磊拿着一份报告冲进来，“钱明的建材公司最近在查偷税漏税，赵志强是他们的供应商之一，手里可能有证据！还有，周建斌偷工减料用的劣质电线，就是从钱明那里进的货！”
李建国猛地站起来：“周建斌没说实话，他可能不止是为了自己！”
黑暗中的真相
再次提审周建斌时，他脸色煞白。李建国把钱明公司的资料扔在他面前：“你用的劣质电线来自钱明，赵志强手里有他们偷税漏税的证据，你以为杀了赵志强，钱明就能放过你？”
周建斌的身体开始发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赵志强的笔记本被撕掉的几页，是不是记着钱明偷税的证据？你杀他，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钱明？”李建国步步紧逼。
沉默了十几分钟，周建斌突然抬起头，眼神绝望：“是钱明让我干的……他说只要杀了赵志强，就帮我还清债务，还让我继续接私活……”
原来，钱明早就知道赵志强手里有他偷税的证据，一首想除掉赵志强。他得知周建斌和赵志强有矛盾，就找到周建斌，威逼利诱。钱明承诺，只要周建斌杀了赵志强，不仅帮他还债，还会给一笔封口费。他还告诉周建斌，赵志强最近在吃安眠药，让周建斌趁机下手，并教他剪断路灯电线制造混乱。
“他说事成之后，就说是我自己冲动杀人，跟他没关系。”周建斌的声音充满悔恨，“我鬼迷心窍，就答应了……那天晚上，我根本不是去‘商量’，是早就计划好的。赵志强喝的安眠药白酒，其实是我带去的，他没防备，就喝了……”
而监控里钱明的“不在场证明”，也是伪造的。他确实带女儿去了医院，但中途借口买东西离开了半小时，足够开车到建安里，在巷口附近确认周建斌得手后再返回医院。
“他走路不跛，怎么会让你……”
“他说这样更像我自己作案，不会怀疑到他头上。”周建斌苦笑，“我真是傻，被他当枪使了。”
李建国立刻下令抓捕钱明，面对周建斌的供述和通话记录（钱明曾多次联系周建斌，商量作案细节），钱明终于认罪。他不仅偷税漏税，还和周建斌合谋偷工减料，赵志强发现后以此要挟，索要巨额封口费，他才痛下杀手。
被撕掉的笔记本 pages，正是钱明偷税的证据，周建斌杀人后，按照钱明的指示，把那几页纸拿走烧了，却没注意到赵志强指甲缝里的纤维。
案件彻底告破，李建国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外面亮起的路灯，长长舒了口气。建安里的路灯己经修好了，昏黄的灯光照亮了青石板路，仿佛能驱散所有黑暗。但他知道，有些黑暗藏在人心深处，就像那突然熄灭的路灯，稍不注意，就会吞噬一切。
王磊端来一杯热茶：“李队，结案了，该歇歇了。”
李建国接过茶杯，看着窗外：“是啊，天亮了。”
雨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和路灯的光交织在一起，照亮了这座城市的角落。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终究会被阳光揭开，而正义，就像路灯一样，即使偶尔熄灭，也总会重新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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