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刑侦支队的走廊，仿佛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角落，这里的空气总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那是一种让人感到安心的气息，却也透露出一丝冰冷和严肃。
陈默推开办公室门时，桌上的黑咖啡刚凉透，手机在桌面震动起来，屏幕映出技术科老李那张布满红血丝的脸。
“陈队，城南别墅区出了命案，现场有点意思。”老李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兴奋，“碎玻璃上的指纹，你绝对猜不到是谁的。”
陈默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车钥匙在掌心转了半圈。“死者身份？”
“林文博，六十二岁，古董收藏家。别墅书房里被发现的，报案人是他的保姆。”
黑色帕萨特碾过凌晨五点的露水，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格外清晰。陈默看着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市局大楼，想起三天前林文博还在电视访谈里谈论他新入手的北宋汝窑盏，镜片后的眼睛闪着收藏家特有的狂热。
别墅区拉起了黄色警戒线，晨雾中像条蜿蜒的蛇。穿防护服的技术员正用紫光灯扫射书房窗户，玻璃碎片在地毯上拼出狰狞的图案，像被打碎的万花筒。
“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十点到凌晨两点之间。”老李递过证物袋，里面装着块边缘锋利的玻璃，“致命伤在头部，被钝器击打所致。现场有搏斗痕迹，保险柜被撬了，但里面是空的——据保姆说，林老从不把贵重物品放在那里。”
陈默蹲下身，视线扫过散落的玻璃碎片。落地窗的锁扣有被撬动的痕迹，碎玻璃分布很奇怪，靠近窗户的地方反而更少，像是有人从室内向外打破玻璃，再刻意将碎片踢向西周伪造入室抢劫的假象。
“指纹呢？”
老李点开手机里的照片：“这块最大的碎片上提取到完整指纹，比对结果出来了——赵三，前科累累，上个月刚从看守所放出来，涉嫌三起入室盗窃。”
陈默的指尖在玻璃碎片上方悬停片刻，没去碰那层薄薄的证物袋。“赵三的作案手法是技术开锁，从不破窗。”他忽然指向地毯边缘，“那里有块碎片，夹在波斯地毯的流苏里，送去化验。”
技术员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那片指甲盖大小的玻璃，上面沾着点暗红色的痕迹。陈默站起身，目光落在书架第三层——那里有个明显的空缺，灰尘轮廓正好能放下一个巴掌大的器物。
“林老最近有没有收藏什么特别的东西？”他问守在门口的保姆。
保姆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脸色发白：“前天下午有人送来个青瓷瓶子，说是宋代的，林先生宝贝得很，整天放在书桌上擦。昨晚我十点下班时，还看见他在书房对着瓶子发呆呢。”
“谁送来的？”
“好像是个姓王的年轻人，说是什么修复师。”
技术科的初步报告在中午传来：碎玻璃上的暗红色痕迹是血迹，DNA与死者林文博一致；那块小玻璃碎片内侧有半枚模糊的指纹，不属于赵三，也不在数据库里。更奇怪的是，窗台上发现了微量的甘油成分，通常用于化妆品或护肤品。
“赵三有线索了吗？”陈默对着白板上的人物关系图皱眉，林文博的儿子林浩在国外，合伙人张启明上周刚因为古董真伪问题和他吵过架，还有那个神秘的修复师王某。
“监控拍到赵三昨晚九点在别墅区外徘徊，”小李把打印好的监控截图放在桌上，“但十点到凌晨一点，他在酒吧跟人赌钱，有不在场证明。”
陈默指尖在赵三的照片上敲了敲。一个惯偷在案发现场附近出现，留下指纹，却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这更像是有人在利用赵三的前科栽赃嫁祸。
下午三点，修复师王磊被请到了支队。年轻人穿着沾满油彩的工装，手指关节处有新鲜的划伤，听到林文博死讯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却很快掩饰过去。
“我前天送修的是南宋官窑贯耳瓶，”王磊的声音有些发紧，“林先生说昨天给我结修复费，我昨晚七点给他打电话，没人接。”
“七点到十二点你在哪里？”
“在工作室加班，徒弟可以作证。”王磊的手指不自觉地着工装口袋，“那瓶子……很值钱吧？”
陈默忽然问：“你用什么牌子的护手霜？”
王磊愣了一下：“就超市买的凡士林，修复瓷器要保持手部，不然容易留指纹。”
技术科很快传来消息：王磊的指纹与那块小玻璃碎片上的半枚指纹部分吻合，他使用的凡士林成分与窗台上的甘油残留一致。
审讯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王磊看着证物照片，喉结滚动了几下：“我承认，我昨晚去过林家。”
他说自己七点打电话没人接，担心修复费泡汤，九点半翻墙进了别墅。当时书房灯亮着，他从窗户缝隙看见林文博趴在桌上，以为是睡着了，就想偷回瓶子抵债。刚摸到窗户把手，里面突然传来响动，他吓得打破窗户逃了，可能那时留下了指纹。
“你看到什么了？”陈默追问。
“没看清，就觉得里面好像有两个人影。”王磊的声音越来越低，“而且……林先生桌上的瓶子不见了。”
陈默让小李去查王磊的徒弟，自己则驱车前往林文博的别墅。第二次勘查总能发现新东西——书房门后的挂钩上挂着件羊毛大衣，口袋里有张揉皱的电影票，是昨晚八点的场次，座位号旁边用钢笔写着个“苏”字。
保姆说林文博多年前就和妻子分居，独居在此。这个“苏”会是谁？陈默翻查林文博的通话记录，发现他最近频繁联系一个叫苏晴的女人，三十岁左右，是家拍卖行的鉴定师。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永夜罪证》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苏晴的办公室在老城区一栋民国建筑里，窗外爬满青藤。她穿着米白色西装套裙，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听到林文博的死讯时，手里的咖啡杯晃了一下。
“我和林先生是工作关系，”苏晴的声音很平静，“昨晚我们确实约了看电影，但他没去，说是临时有客人。”
“什么客人？”
“不知道，他在电话里很不耐烦，只说和张启明有关。”苏晴翻开日程本，“上周他们因为一批字画的事差点打官司，张总说林先生用赝品骗了他三百万。”
陈默注意到她桌上的护手霜——和窗台上检测出的甘油成分完全一致。“你认识王磊吗？”
“听说过，”苏晴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修复技术不错，但名声不太好，有人说他擅长仿造古董。”
离开拍卖行时，小李的电话打了进来：“陈队，王磊的徒弟说昨晚十点半看到张启明的车停在别墅外，而且张启明最近在偷偷变卖资产，好像急着用钱。”
张启明的公司在开发区一栋玻璃幕墙大楼里。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身材微胖，左手无名指上有道新鲜的伤口，说是开红酒时划伤的。
“我和老林是有点矛盾，”张启明靠在真皮座椅上，语气轻松，“但还不至于杀人吧？昨晚我在陪客户吃饭，一堆人可以作证。”
“林文博收藏的南宋官窑瓶，你见过吗？”
张启明的眼神暗了一下：“听说过，那瓶子是他从一个盗墓团伙手里买的，来路不正。”
陈默忽然起身，快步走到落地窗前。大楼对面有家咖啡馆，监控探头正对着张启明的办公室。“能看看你昨晚的行车记录仪吗？”
张启明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行车记录仪显示，昨晚九点十五分，张启明的车确实停在别墅区外，但他只呆了十分钟就离开了。真正的疑点在副驾驶座——脚垫上有块细小的玻璃碎片，成分与案发现场的落地窗完全一致。
“你在撒谎。”陈默把报告推到他面前，“你不仅去过现场，还打碎了窗户。”
张启明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我承认我进去过，但老林那时己经死了。”他说自己想找林文博谈谈还钱的事，翻墙进去时书房门没锁，进去就看到林文博倒在血泊里，桌上的官窑瓶不见了。他怕被怀疑，就打破窗户伪造入室抢劫，顺手拿走了林文博口袋里的电影票——他认出那是苏晴的笔迹，想嫁祸给她。
“为什么不报警？”
“我和他争吵过，而且……”张启明的声音低下去，“我最近被追债，要是被警察盯上，公司就完了。”
案件似乎陷入僵局：赵三有指纹却不在场，王磊有嫌疑但没动机，张启明破坏现场却声称没杀人，苏晴行踪不明且与死者关系暧昧。陈默盯着白板上的指纹照片，忽然发现赵三的指纹有个奇怪的地方——指尖有个极小的三角形缺损，像是被什么东西划伤过。
“查赵三的看守所记录，”他对小李说，“看看他上个月在里面有没有和人发生冲突。”
答案很快出来：赵三在看守所和一个叫周强的犯人打架，被碎玻璃划伤了手指，那个三角形缺损正是当时留下的。而周强的堂哥，是苏晴的司机。
陈默立刻带人去找苏晴，却发现她己经订了去国外的机票。在机场VIP休息室，苏晴看着推门而入的警察，反而平静下来。
“我不是故意的，”她摘下墨镜，眼底有浓重的青黑，“那天我去找他，是想告诉他我怀孕了。”
苏晴说自己和林文博交往了两年，林文博答应离婚娶她，却一首拖延。昨晚她去别墅时，正好撞见林文博和王磊在争吵，王磊拿着官窑瓶威胁林文博支付修复费，争执中瓶子摔碎了。林文博气得要报警，王磊拿起镇纸砸向他的头。
“我吓得躲在窗帘后面，”苏晴的声音开始发抖，“王磊跑后，我想报警，却看到张启明进来了。他以为是我杀了人，就威胁我帮他伪造现场，还说会给我一笔钱让我永远消失。”
“赵三的指纹怎么解释？”
“是张启明搞的鬼，”苏晴苦笑，“他认识周强，从看守所弄来了赵三的指纹模型，趁我不注意印在了玻璃上。他说这样就能嫁祸给惯偷，谁也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陈默看着她，忽然问：“你护手霜的味道很特别，里面是不是加了檀香？”
苏晴愣了一下：“是，我对香料过敏，只能用这种特制的。”
最后一块拼图终于合上了。陈默调出案发现场的照片，指着书架第三层的空缺：“那里放的不是官窑瓶，而是林文博刚修复好的元青花小罐。真正的官窑瓶早就被他卖了，他让王磊做了个赝品摆在桌上，故意让张启明看到，想逼他尽快还钱。”
他转向苏晴：“你躲在窗帘后时，踩到了王磊打碎的赝品瓷片，所以鞋底沾了瓷粉。张启明没注意到这点，但你离开时，故意把赵三的指纹印在了玻璃上——因为你知道张启明和周强的关系，想让他也被卷进来。”
苏晴的脸色变得惨白。
王磊最终在老家的地窖里被抓获，他藏起来的不是官窑瓶，而是那个元青花小罐。他交代自己确实杀了林文博，因为发现林文博让他修复的根本不是赝品，而是价值连城的真品，想据为己有。
案件告破那天，陈默站在技术科，看着那块碎玻璃上的指纹。赵三的指纹清晰完整，却像个拙劣的演员站在不属于自己的舞台上；而王磊那半枚模糊的指纹，藏在地毯深处，像个沉默的证人，最终道出了真相。
老李递过来一杯热咖啡：“还是你厉害，知道从玻璃碎片的分布判断出是室内破窗。”
陈默接过咖啡，窗外的阳光刚好落在杯沿，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因为真正的凶手，总会在最不经意的地方，留下自己的影子。”就像那些散落在地毯上的碎玻璃，看似杂乱无章，却早己拼出了真相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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