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号”的赌厅里,水晶灯的光芒映在费尔南多的钻石袖扣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罗婉心穿着白色礼服坐在他身边,珍珠耳坠随着轮盘的转动轻轻摇晃,每当钢珠落入红色数字,总督的手就会在她手背多停留一秒。
“何先生的夫人比澳门的阳光还耀眼。”费尔南多举杯时,酒液在杯壁上划出弧线,像条正在游动的蛇,“听说罗家的茶园盛产单丛茶?我很想尝尝。”
何启枭正在跟菲律宾商人低语,眼角的余光瞥见罗婉心将手袋放在赌桌上,珍珠链条的末端沾着点白色粉末——那是她从梳妆台上的砒霜盒里沾来的。“总督喜欢的话,我让人送十斤到官邸。”他的手按在商人的公文包上,里面的军火清单正硌着掌心,“不过茶园最近不太太平,14K的人总来闹事。”
费尔南多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放下酒杯,用葡语对保镖说了句什么,那人立刻起身离席。何启枭知道,这是要去查14K的鸦片仓库——那正是他昨晚用匿名信举报的。“菲律宾的生意,我可以让殖民政府简化通关手续。”总督突然话锋一转,手指在罗婉心的礼服纽扣上轻轻打转,“但我要5%的股份。”
轮盘再次停下,钢珠落入黑色数字。罗婉心突然站起来,珍珠耳坠掉在地上,滚到赌桌底下。她弯腰去捡时,听见费尔南多对何启枭说:“等拿到罗家的地产,我就让你做澳门的华人商会会长。”
耳坠被一只戴着钻戒的手拾起,何启枭的指尖擦过她的耳垂,低声说:“会计室的保险柜里有本潮汕暗账,抄一份藏在耳坠夹层里。”他首起身时,正好对上费尔南多探究的目光,立刻举起酒杯笑道:“为了总督的慷慨!”
深夜的会计室,檀木算盘的珠子在罗婉心指间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正在核对何启枭说的暗账,泛黄的纸页上用朱砂记着密密麻麻的数字,每个数字旁边都画着奇怪的符号——后来她才知道,那是潮汕黑帮的交易密码。
“刘会计死前说,这笔马尼拉的货款少了二十万。”阿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手里捧着件沾血的衬衫,是从老刘坠海的地方捞上来的,“上面的血迹不是他的,血型跟14K的人一致。”
罗婉心的算盘珠子突然卡住。她看着账册上“马尼拉”三个字,想起三个月前何启枭押运的那批军火,当时报关单上的重量明显不对。“把这件衬衫送到洛佩斯警长那里。”她将抄好的暗账折成细条,塞进珍珠耳坠的中空夹层,“别让任何人知道。”
阿萍刚走,何启枭就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个黄铜盒子。打开时,里面的砒霜粉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明天14K的二当家会来赌船,用这个招待他。”他将一小包粉末倒进茶壶,“崩牙雄死后,14K的地盘就都是我们的了。”
罗婉心盯着他的手指,指甲缝里还残留着茶叶的绿色。“蓝琼在暗舱里快不行了。”她突然说,算盘珠子被拨得噼啪作响,“医生说她的肺被子弹打穿了,需要进口药。”
何启枭的动作顿了一下。他走到保险柜前,取出个铁皮箱,里面除了军火清单,还有张香港医院的账单——何景琛的心脏手术费高达五万葡币。“让她自生自灭。”他锁上箱子时,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那个孩子也一样。”
罗婉心突然将算盘砸在地上,檀木珠子滚得满地都是,其中一颗裂开了缝,露出里面暗红的颜色——那是浸透了人血的痕迹。“你连亲生儿子都能不管?”她的珍珠耳坠在激动中晃动,夹层里的暗账纸发出细微的声响。
“在澳门,心软的人活不过三天。”何启枭捡起那颗裂珠,放在掌心碾碎,“当年罗森为了吞并王家的码头,连三岁的孩子都敢沉海,你以为他真的是慈善家?”他突然逼近一步,鼻尖几乎碰到她的耳垂,“你父亲现在就在暗舱底下,被铁链锁着,每天只给一碗米汤。”
算盘珠子还在地上滚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有人在黑暗中计数。罗婉心看着何启枭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罗家的男人都带毒,靠近他们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次日清晨,14K的二当家在赌船的VIP包间暴毙。验尸官在他的燕窝里检出了砒霜,而盛燕窝的碗,正是何启枭常用的那只紫砂杯。崩牙雄带着人包围赌船时,何启枭正站在船尾,对着大海祭拜“血财神”——神龛上摆着的,正是那颗裂开的檀木算珠。
“把罗森带上来。”何启枭对手下说。老东西被铁链拖着走过甲板,稀疏的头发里还沾着暗藏的霉斑。当他看到费尔南多时,突然挣脱保镖,扑过去咬住总督的手腕:“他把罗家的地契给了你!你这个叛徒!”
费尔南多的钻石袖扣在挣扎中掉落,滚到罗婉心脚边。她弯腰去捡时,看见袖扣内侧刻着个“罗”字——那是当年罗森送给总督的礼物,象征着罗家与殖民政府的联盟。“把这个疯老头带下去。”何启枭踢了罗森一脚,皮鞋底沾着的茶叶末落在老东西的囚服上。
暗舱的铁门关上时,罗婉心听见父亲在里面喊:“潮汕暗账的最后一页,记着何启枭的生辰八字!用黑狗血写的符咒能克他!”她下意识摸了摸珍珠耳坠,夹层里的暗账纸似乎在发烫,像块即将引燃的火炭。
哑巴船工突然拉住她的裙角,用手语比划着:暗舱的墙壁有夹层。罗婉心跟着他走到最里面的货箱后,发现块松动的木板,拉开时,里面露出个小小的布包——蓝琼正在为何景琛绣的百家衣,针脚里还沾着血迹,衣角绣着个歪歪扭扭的“琛”字。
“蓝小姐说,等孩子穿上这件衣服,就能平安长大。”阿萍的声音带着哽咽,她从百家衣里抽出张药方,上面的字迹被泪水泡得模糊,“这是治疗心脏病的秘方,她让我务必教给你。”
罗婉心将药方塞进百家衣,突然听见甲板传来枪声。她跑出去时,正看见崩牙雄倒在血泊里,何启枭手里的枪口还在冒烟,紫砂茶杯掉在旁边,碎裂的瓷片里混着未溶解的砒霜。
“14K的地盘从今天起归我。”何启枭踢开崩牙雄的尸体,对着惊慌的打手们喊道,“谁不服,就跟他一样!”他的目光扫过罗婉心,在她紧握的珍珠耳坠上停留了一秒,突然笑了——那笑容里藏着的寒意,比暗藏的海水更冷。
当晚,罗婉心在船长室的镜柜前烧掉了抄录的暗账。灰烬飘落在双向镜上,遮住了后面的抵押合同,也遮住了她满脸的泪痕。月光透过舷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破碎的光斑,像极了那串散落的珍珠耳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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